这倒是有点好笑,所有人都被浓雾困得寸步难行,老痒成了唯一能四处蹦跶的特权分子。不过这里竟然还有其他清醒的人,而且是复数,看来形势远比我想象中要复杂。
是敌?是友?
藏身浓雾之中,每个人都是互相猜疑的孤岛。就算是暂时合作的闷油瓶和我,又能否互相信任呢?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无奈。
僵持了一会,“的的”声没有再出现,闷油瓶垂下刀尖不再戒备。我舒了口气,脑子里紧绷的弦刚松下来,眼前忽而暗了下去。
暗下的一瞬间就像是电影转场,我眼前又出现了老痒,他变出一支香烟,没有用火就点上了,同时无奈地说着什么。我记得这个场景,那时他跟我说的是他妈妈死去的惨状,可是我现在一个字都听不见,只有嗡嗡的耳鸣声,就像脑子里有台坏掉的收音机。
我用力拧了自己一把,老痒消失了,石台子又回到了脚下,但我马上就发现四周的雾竟然也散了,露出许多破败的建筑。锈蚀成青绿色的链条缠绕着石柱的残骸,在上方结成了一张歪斜的大网。
这场景太过逼真,远远超过了海市蜃楼,如果不是我刚有过一次脱离幻境的经验,肯定已经把眼前的景象当成是现实。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我的耳鸣更加厉害了,回头想找闷油瓶,却只看到一个迅速稀薄的人影,一闪就消失了。我当即用短刀在手心划了一下,痛感窜了起来,可四周的幻象却有增无减。
看着自己的血沿着手掌往下滴,我不禁心头一紧:这可糟了,我果然没闷油瓶的本事,哪怕意识到在幻境里,也不能学他自行摆脱。
想着我便打算再划一刀,但这次被人制止了,手被一股很大的力量牵着,跟着就响起了闷油瓶的声音,“醒醒。”
“我看不见你。”手臂上是有触感的,我仍然看不到闷油瓶,但他这句话让我镇定了下来,“你看得见吗?周围有很多建筑,破得厉害,看起来像个祭坛。”
不知道为什么,闷油瓶很久都没有回话,我甚至怀疑自己的声音是不是根本没传出去,正打算再说一遍,就听到他说:“详细形容一下。”
我将我看到的都告诉了他,闷油瓶又沉默了一阵才答道:“你跟终极连接了,所以没法自行切断幻觉。”
“终极?”我看着四周的断壁残垣,“这就是终极呈现出来的东西?你不是说只有启动终极的人才能看到吗?”
“终极是不可能搞错启动对象的,但错误已经发生了。”闷油瓶的语气中竟也有几分掩不住的震惊,“所以刚才那个人才忍不住现身吗?”
“老痒?”我大概猜到自己的处境了,“终极”恐怕分辨不出我和“吴邪”的区别,所以把给“吴邪”的信息也原样给了我一份,“那有什么用?”
闷油瓶没有回答,只是抓着我的力道更紧了一些。幻觉越发清晰了,我看着四周的景象在逐渐变化,原本残败的建筑慢慢变得鲜亮,石头的纹路也越来越新,就像这里的时间缓慢倒流一样,唯有上方的月亮一直柔和地照耀着。这静谧的幻象,是要带着我沿历史逆流到时间的起点去吗?
说实话,如此景色确实非常奇妙。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手臂上的一点触感和闷油瓶的声音还联系着现实,而这声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那时候我又会变成什么样?
“你的视觉已经被终极夺取了。”我再一次听到闷油瓶的声音,可是那就像信号极差的电话一样断断续续,“它在与你交流。你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耳鸣算不算一种症状?”因为幻觉的作用,我现在几乎是个睁眼瞎,我只能朝着他声音的方向尽可能地转过去,也不清楚他到底能听到多少。
“有人在干扰你。”闷油瓶继续道,“他应该是想窃取终极的信息。等你不再有利用价值了,他会再对付我们。
”
“妈的,难不成只能坐以待毙?”我尝试合上眼皮不再去看,不过没什么用,就算我的眼睛是闭上的,也依然能“看到”那些东西,“这些信息有什么用?难道终极就是个幻灯机?那死循环是不是也……”
闷油瓶打断我的话道:“那不是幻觉。”
“这不合理。平台总共也没多大,我们走了那么远的路都没到头,怎么可能不是幻觉?”我举头四望,幻境里没有雾,可是也看不见闷油瓶的血迹了。地面雕刻着复杂的螺旋状刻纹,布满了整个平台,就像个巨大的漩涡。现实中它们已经被磨蚀殆尽,但在这个幻境里,花纹清晰得就像是刚完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