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情况发生了意外。所有的情报流向了另外一个人,我不得不分心应对两边,结果无济于事。”老痒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只有一种情况才能做到这样——‘同源共鸣’,虽然很罕见但并不是不可能的。你们看到的浓雾在我眼中并不存在,我一开始就看到了三个吴邪的仿冒者,但是另外两个并没接收到吴邪脑子里的信息。”
“孪生子,这确实是我想不到的解释。”我叹了一口气,细细琢磨他说的话。难道说小时候的吴邪没法接近我就是因为这样的原理吗?
“你不用装了。就算是双胞胎也不会有那么强烈的共鸣,否则这世上只要是孪生的不都成了超人?”老痒呵呵笑了起来,“你知道吗?人的身体许多部分是一出生就注定的了,基因决定了我们的一切,唯有大脑不行。环境的影响、后天的教育、思维的形成……我们的神经突触一直在变化之中,每个人的大脑模型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是孪生子也只能做到高度相似。我们思考是依靠脑电波,那如果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大脑放在很近的位置呢?”
曾经在秦岭感受过的陌生与悚然又出现了,不仅仅是因为他说的内容。我从没想过会从他嘴里听到这么科学的台词,他真的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人,或者说我真的从来都不了解他。
老痒的脸色沉下来,“现在你体验过了。是克隆?是备份?无所谓了。我非常肯定,你们是同一个人。”
我倒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这种技术的?这种幻术,就我所知是张家特有的技巧,你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
“张家?吴家?解家?哈哈哈哈……”老痒身体一倒躺在床上,干笑几声不再说话了。
我隐约感到有些不好,提到这个话题时老痒特别不对劲,眼中夹杂着羡慕和怨恨,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正戒备他会不会突然奋起袭击,他开口说话了。
“老吴。或许我该叫你一声‘小三爷’,又或者是吴家的当家。还有不肯跟我见面的花儿爷,我都他妈知道。你们以为我是傻子?可我看你们看得清清楚楚。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个?你知道这三年我在干啥吗?还有之前的二十年……你一点都不了解吧!”
他咬牙切齿地说完最后一句话,接着长长吁了一口气,像是全身泄了气一样。他换了个姿势复又坐起,我感到他的气场变了,整个人冷了下来,看着竟带着几分阴沉的死气。
“你现在说给我听也不迟。”
“说给你听又能怎样?”老痒的手哆嗦着伸向嘴唇,叼着的烟头火光一明一灭——如果没有这个,他简直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我明白他正在挣扎。这样的人我见过很多,他们的经历无处诉说,不敢不能或者没人乐意听。看来我当年在幻境最后看到的“物质化老痒”,那份压抑和阴沉并没有半分掺假。
长久的沉默后,他终于说道:“既然你想听,我就尽管说吧。说一个你们从没有人关心过的,一个在老九门最末家边缘的,小人物的故事。”
六 棋语 16
老痒的故事总结起来其实异常简单,没有太多的枝节。他似乎也没打算长篇大论向我描述他的过去,或许是因为不愿意,也或许是因为无甚可谈。但我仍然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许多艰辛与无奈,这让我再次觉得,我对他的了解太少了。我原以为他是好到能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其实却从未真正走进过他的生活。
老痒本名解子扬,正如我猜测的一样,他确实是解九爷解家的子弟。但从他懂事起,就一直在长沙的外家寄住,从未到过北京解家大宅,全靠他母亲将他一手拉扯大,生活拮据。吴家时不时会给他们一些接济,甚至老痒在大学后来我的小店打工,也离不开我家的默许,令他不至于落魄街头。
这其实全都是出于老九门之间的相互照顾,更别说吴家和解家关系非凡。当然,那时还幼小的我对此一无所知。
老痒始终没有进入老九门核心的家系里。应该说,从一开始他与这些就是无缘的,他从小没有受到与盗墓相关的教育,而是按一个普通人的轨迹平稳地成长——和我跟小花完全相反。小花自幼就得到二月红的真传,而我表面上看是个平凡的大学生,但爷爷对我的耳濡目染也是下足了工夫。
这就是边缘人与正统继承人之间的差距。盗墓这一行看似旁门左道,实际门槛甚高,知识、技能、人脉盘根交错,外人完全没有插手的余地。老痒不是没有想过进到这个体系中,实际上他会提出和我合伙也是出于这个私心。那时他执拗地认为,只有在这个体系中出人头地,才能改变他困顿的家境,让母亲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