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亮出手上的仪器。我这才注意到,原本静止不动的光点现在都在疯狂地跳动,变成了一条条涌动的光线,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我吃了一惊,这意味着古河道的水流正在迅速汇聚,洪水即将成型。
“回去吧,得出发了。”
我几步跳下山岗,文锦紧随在我后面,她忽然问,“刚才那些话,你会告诉小张吗?”
“当然。”其实如果没有黑眼镜横插一杠,我现在应该已经把事情都对闷油瓶说了吧,毕竟他已经把他最难面对的事都告诉了我,相比之下,我的那些秘密又有什么隐藏的必要呢?
我一直害怕说出真相,事实上害怕的是失去他的信任,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就像过去的我,在无论如何都爬不进陨玉的时候,面对着所剩无几的干粮,我告诉自己,就那样离开一生都不会安宁,而这也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无条件的信任或者良心的安宁,这都不重要,我真正想要的,是能与他们平安共聚的未来。为此,我不能再逃避,哪怕要面对最不堪的自己,冒最大的风险。
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接下来我们都没再说什么,一路小跑着回到兵站,远远就看到黑眼镜正拎着管步枪站在路虎旁边。一看到我们,他便吹了声口哨,“我就说怎么两个大活人不见人影。你们倒是有闲工夫风花雪月,我还以为丢了小的还要丢个大的,这个捉迷藏可不好玩。”
他的用词极不正经,但是语气却很严肃。我估计是搜寻不顺利,便问:“还在找人?”
他摊了下手,反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车门,闷油瓶正从里面跳出来。我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眼角人影一晃,文锦竟一个箭步窜进了驾驶室。
黑眼镜的反应极快,还没等文锦把车发动,他那支步枪的枪管已经捅进了方向盘间隙里。
“这不合规矩吧。”他不满地哼了一声,“想抛弃老司机劫车潜逃,就算是美女我也不会留情的。”
文锦没有看他,反而看着我,“追着雨云就能找到吴邪,是这个意思吧?”
我心说这是拿我的话当令箭了,不过也不想推脱,便点点头,“在魔鬼城里一个转角处。等你们追过了七枚当十铜钱的记号,再往前有一个V形的夹角,他就在那里面。”
文锦也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仪器放在了驾驶台上。
“我来指路,我保证能走最快的路线。”她停顿了一下,语气中有少有的郑重,“我想尽快见证到真相。”
黑眼镜的枪管没有动,来回看着我和闷油瓶。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就在刚才,我对她说了一个关于我的最重要的秘密——为什么我会知道那么多事。小哥,我并不仅仅是和你在过去几年有过共同的经历,我们的经历还包括了未来。吴邪不是我的替身,他就是我,是过去的我,现在你们可以用最直接的方式去验证这一点。”
闷油瓶的脸色刹那间起了变化。黑眼镜也把墨镜摘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举着枪管的手终于垂下来,“齐羽,你……你可从来没把这件事告诉我啊。”
我答道:“那么现在,我们共享同一个秘密了。”
六 齐羽毛 54
“你该不是在逗我们吧?”黑眼镜擦着镜片,眉头皱得相当夸张,而且因为摘掉了墨镜,一时竟显得有些陌生,“突然说起这么劲爆的秘密……就算你说的是对的,又怎么知道不是你下的套呢?”
我苦笑,“我是为了救人,也是救我自己,如果你们执意不信,我也没办法。”
文锦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问:“如果他死了,你也会消失吗?”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是关于穿越的经典问题,不实践是不可能知道答案的。就在这时,我眼角一晃,忽然看到闷油瓶走上前来,不禁头皮一阵发紧。
车边的光线很不好,他的脸整个都罩在阴影里。回味刚才的话,我忽然有点后悔——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在一个更隆重的场合说出来,更加慎重,更加严肃,而不是这般轻易,简直像是在开玩笑。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回想起过去无数的岁月,那些曾经和他一起或者分开的日子,我所有的恐惧与怯懦似乎都源于此。我一直无法坦诚地对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只一门心思地想要改变他死亡的命运,即使这远远超出了我能力的极限。
也许他不会相信我讲的故事,甚至觉得我疯了,但是也有可能,他会接受我作为“吴邪”的身份,从今往后我们之间就不再有不能说的话了,那是我最期待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