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过,我可能根本就救不了闷油瓶,即使牺牲了我能牺牲的一切。
而闷油瓶是否早就发现了?
但他还是为我画了地图,让我自己来寻找真相。
“十年之后,如果你还能记得我,你可以打开这个青铜巨门来接替我。”
最后想起来的,是闷油瓶第一次和我定下十年之约时说的话。
就是因为这句话,让我踏上了不归路。那时我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他不希望我去。只是我却不明白,既然如此,他为何还是告诉我真相。那时他的眼神,和后来我在业火中再见到他是一样的,平静而淡然,好似早已做好准备。
他没有替我判断什么是最好的,而是将抉择的权利交回给我——是我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这里,所有的节点,都出自我自己的意志。
我从来没有失去过自由,即使现在,在我面前依然摆着许多的岔路,虽然我也知道,每一条都是死路。
那么,对我来说,是不是已经没有下一步了?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竟然跪在水里。温暖的水下有冰冷的暗流掠过我的身体,带来一阵阵的刺痛,就像绝望潜藏在一切希望之中。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营地,时间刚过六点,大部分人都才起床。林静正在准备早餐,看到我全身湿透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给我拿了干毛巾,又忙着去找替换衣服。
我呆了一会,对她说不用,她犹豫了一下塞给我一条毯子。
其他人大概看出我神色不对,并没有多问。方晴对林静耳语了几句,但环境实在太安静,我听得很清楚,说是阿宁正在集合人手,打算给整个地下空间来一次大扫荡。
“要阻止吗?”林静小声问。
我摇了摇头。闷油瓶给的地图我早就看熟了,阿宁想探索的区域没什么特别的,她玩不出多大花样,而且我现在也没心情去管她。
在场的所有人里,我掌握的情报最广,经历最多,然而也是心情最低落的一个。人总是对“未知”充满了好奇,因为“未知”就是“希望”的代名词,当神秘的面纱被逐渐揭开,一切到最后只会变得索然无味。
没多久,阿宁便带着她的队伍走远了。方晴跺跺脚,招呼几个伙计去追,林静则留下来陪我,脸色始终焦躁不安。
“你去看看吧,别让他们出事。”
她如释重负地点点头,几步一停,走到很远的地方又朝我喊了句,“我去去就回,你别走太远!”
等她从视野中消失,周围终于一个人都没有了。我在原地坐了一会,深吸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
此时此刻,我想到可以去的,只有一个地方。
六-棋语-98
大空洞的热风干燥得好像随时会烧起来,没多久我身上的衣服就被烤干了。
要去的地方防风镜之前提过,闷油瓶给的地图上也有标记。我凭着记忆走向正确的方位,去寻找那条通往中央石柱的唯一通路。
虽然在岩浆上方有无数条放射状的石梁,共同组成了状似瞳孔的图形,但大部分都是死路。因为它们长得太过相似,我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找到正确的那条。
这是一段上坡路,坡度并不算大,可是非常狭窄。我不敢看两侧翻滚的岩浆,只盯着脚下的石梁和前方的石柱。随着一步步靠近,石柱的纹理越来越清晰,最终它像墙壁一般占据了整个视野,同时我也看到了中间那条深而长的缝隙。
我走到石柱前的平台上,松了一口气。很难形容它的形态,硬要形容的话,它就像一株千年古木,表面布满粗糙的纹路,扭曲盘卷着向上,组成一个恐怕几百人都抱不过来的圆柱体。我所在的位置应该在中部,能清晰看到岩浆和陨玉之间的拉锯战,黑色的柱身中透着酒红色的火光,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仿佛是生命的脉动一般。
我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摸了摸,有些烫手,但吸引我目光的还是石柱中部的缝隙。它正好在一人高的地方,形状不太规则,有点像树洞。最奇异的是缝隙中悬挂着一簇簇白色的细丝,就像某种植物的根须。
仔细观察柱身,能看到那些白色细丝就是遍布整个洞窟的白丝的末端,它们沿着石柱蜿蜒向上,在粗糙的纹路中若隐若现,像渔网一样笼罩着整个石柱,并延伸到高高的穹顶上。我伸手触碰那些绒球状的细丝,它们竟晃动起来,就像被静电吸引的发丝般缠上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