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再见。』
伴随着这句话,我的实感忽然回来了,各种感觉从无到有,仿佛灵魂骤然有了重量,四肢百骸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挤压着,无法动弹分毫。花了一点时间才明白,我被终极赶了出来,虽然很想喊再等等,但一切都比不过脱离的速度。
最开始回来的是触觉,我的身体感到非常温暖,像躺在厚实的被褥上;接着是听觉,周围是非常嘈杂的人声;最后是视觉,眼前亮如白昼。好几束灯光照得我几乎睁不开眼,但看周围的景色,依然在青铜门里,唯独头顶上有一小片逆光的阴影。我看了一阵才看清楚,竟然是闷油瓶在低头看着我。
我本能地抬起手向他摸去,也许想确定他是真实还是幻影吧。他并没有躲开,只是轻声道,
“我在。”
六-棋语-102(本部完结,开启终幕)
我长出口气,闭了闭眼让眩晕感过去。
“幸好醒了!”方晴凑过来,押着一个人挤到我跟前,“你再不醒来,带头人肯定要把这洋鬼子给剁了。”
我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那是防风镜,因为他居然抬起了镜片,解开了防护服。更奇怪的是,他的脸看起来十分眼熟,我想了想,终于发现了是哪里不对劲。
“你是……年轻版的老默?”
“错了,我就是老默。老默是两个人。”防风镜眯起了眼睛,“我们是孪生兄弟,只不过哥哥比较笨,只好负责经营,我负责研究,把自己搞成现在这样。”
怪不得之前老默说起当年的事,用的人称一直是“我们”,看来这个弟弟搞研究的时候胆子太大,陨玉接触太多,衰老的过程被延缓了。
“你怎么舍得露真面目了?”我挣扎着坐起来,揉了揉额头。
“当然。”防风镜哈哈一笑,然后说了一句外文。
“你说什么?”我完全没听懂。
“Es gibt tausend Arten von L?rm, aber nur eine wirkliche Stille.”防风镜又重复了一遍,“意思是,‘嘈杂有很多种,但安静只有一种’。这是我对张的最初印象,也是公司名字的来源——我们是张的人,不是你的。他都来了,当然应该以本来面孔相待。”
这话分明就是当场下我的脸了。我很是哭笑不得,不过暴脾气的方晴完全没打算因为他的说法就给面子,还在跟他斗嘴,令我觉得再加入混战也没了必要。
跟着林静和老默也来了,一人拉着一个好声劝着,终于林静带走了方晴,老默兄弟也离开,剩下我和闷油瓶独处。我揉了揉僵硬的脖子,便断断续续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闷油瓶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我靠,才睡了几天他们就全说了?”我心里骂了句娘。防风镜说了他是闷油瓶的人,事情也知道得最深,肯定是这洋小子把什么话都说了,害我白想那么多台词。
“不是几天。”闷油瓶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是05年了。”
我愣了一下,一下子将这句话与05年他找我告别那会联系在一起,但很快便发现想错了。
他不是来和现在的我告别——或者说,他会在这青铜门里,正是因为,他已经和另一个“我”告别过了。但是这么说来,也意味着他的“死期”很快就要到了。
我忽然一下子感到了不安,“你的身体状况如何了?”
闷油瓶看着我,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他们进来的时候,你不觉得奇怪么?”
我想了想,他指的应该是老默那群人为什么能通过九龙机关,“是奇怪,事太多给忘了。”
“他们通过阿宁,偷了你的血样。”
我啊了一声,算是明白了。之前我和阿宁住在同一个营地里,她有无数机会偷走沾有我血液的医用废料。虽然没把样本液给她,但对她的警惕心还是不够高。
“作为补偿,‘安静’答应无偿支持后续的研究。”
我愣了一下,这简单的两句话,背后的故事显然并不简单。本来我和“安静”这帮人就算不上盟友,他们直到不久前还想着各种小算盘算计我。没想到闷油瓶这一来,竟然直接把我烦恼了许久的事情摆平了。
既然说是“补偿”,那就意味着现在的配合是之前偷偷进来的小动作的惩罚。我甚至能想象到闷油瓶和防风镜、阿宁对峙时每个人的表情。不过看老默兄弟对闷油瓶的推崇,今后要求他们的技术支持应该是不成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