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件事上,尼泊尔那群人的选择,反而比张瑞桐看起来更符合这个家族的利益和一贯做法。
难道这就是张家内斗的真相?归根结底,是守旧势力和族长意志的斗争,可是为什么张瑞桐要这么做?难道张家那时候已经衰败到了不得不听命于政府的程度?还是这一切又是某个计划的一部分,就像和氏璧的故事?
或者,更加大胆而屡见不鲜的情况……
也许张瑞桐不去争万象龙匣,是因为那本来就不是他的东西。他不是“张起灵”,所以要用金册巩固自己的地位。对他来说,金册上最重要的不过是一句话,‘他人不得盗名僭越’。
心知如此的猜测绝不能说出口,我叹了口气,向闷油瓶问道:“张起灵是怎么选拔的?除了麒麟血以外,还会不会受到出身的影响,比如推举或者世袭?”
“不。张起灵从不世袭。”闷油瓶答道,脸色颇为阴沉。
“真是奇怪的规定。”突然出声的是张诗思,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显得尤其清脆,“既然是选拔制,那就应该是有能者居之,谁能带领家族兴旺,谁就应该当族长。即使张瑞桐是张起灵的子嗣,也不应该被排除在外。”
我心中一震,发现其他人也露出了赞同的神情,背上瞬间渗出了冷汗。原来张瑞桐真的不是张起灵,而这群人早就知道,那他们到这里来,是为了……
“反而是巴勒布才迂腐之极,竟然坚持要由圣湖显影的净童来继承族长。”张诗思继续说道,双眼直视着闷油瓶,脸上不再像以前那样盈满笑意,取而代之的竟是毫不畏惧的锐气,“你说呢,起灵?”
闷油瓶闭上了眼睛,似乎在逃避她的目光,又像是在抑制着什么,深吸口气道:“所以就要把巴勒布一脉毁掉吗?”
“战场上是要用实力来讲话的。而且也不能算是毁掉吧?至少还传到了你这一代。说到无情,棋盘张可不敢和四大本家相比。”
听到这里,我已经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才想起刚才在密室里,闷油瓶提到巴勒布时,说的是“回不去了”。显而易见,他并不属于棋盘张,而是尼泊尔张家的人。
“我明白了。是你们棋盘张消灭了巴勒布,而他是巴勒布选出来的张起灵。你们根本就不是支持他的那一派,到这里来,也是为了偷上面的……”
我说着忽然眼角一花,定神再看,发现闷油瓶已经挡在我的侧面,他的双眼还没有睁开,右手却死死拽住了一只带飞索的钩爪,尖端的利齿直指我的脖颈,只要再往前半尺,我现在已经被割穿了喉咙。
怎么回事?下面不是有针对金属武器的机关吗?
我下意识退了一步,才看清钩爪上泛着乌黑的亚光,原来是用石头雕成的,显然这群人一开始就把什么都准备好了。
闷油瓶推了我一把,示意我站到他身后,同时发出了一声叹息。我从没想过这样简单而短暂的声音,竟能蕴含有如此沉重的感情。他的视线逐一扫过眼前的人群,最终停在张诗思脸上,
“张家本家只有四支,棋盘张不在其中。你们主导了张氏本家的衰败,取而代之,又冒用张起灵之名,到底有什么目的?”
二 歧域 31
他说的话,不异于当面扇这群人的脸,才听个开头我就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所以看到对面有两个人身子一晃,我立刻打横冲了出去,结果忘了自己腿上有伤,脚底一软就摔了个狗吃屎。不等我爬起来,脑后传来破风的啸声,条件反射地抬起手,只听铛的一声巨响,虎口一阵剧痛,一条飞索擦着我的脑袋掠过,而我手上的东西也应声飞了出去,在半空中一个转折弹了回来,砸在地上当啷啷地弹了好几下。
原来我情急之下用来阻挡攻击的,竟然是闷油瓶那只族长铜铃。幸好刚才下来时我怕自己抓不稳,早就把它紧紧地捆在了手腕上,不然一定会被他们抢过去。
“住手!”张诗思大叫了一声,“小心铃铛——”
我心知自己躲不了几下子,连滚带爬地躲到不远处的一根木柱子下,还没站起来,就听见笃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插进了身旁的木头里。
飞过来的是另一根钩爪,前端的利齿深入木头一寸有余,尾端还在微微颤动,要不是我躲得快,现在身上肯定已经多了个大窟窿。
但受惊的反而是那个人。他大叫了一声,像被火烫到一般扔了绳索,其他人也骚动起来,纷纷看着头顶往后退去,竟没有人再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