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让夜尊的脸变得苍白。他狠狠瞪了沈巍一眼,将鞭子甩在地上,转身匆匆离开了。
云澜。沈巍略显疲惫地闭了闭眼。等我过来。他挣了挣手,努力想挣脱铁镣,却不想铁链猛然一收,背上的冰锥撞击上坚硬的石身,再次狠狠地插入了后心。
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后背喷出,沈巍急促地喘着气,他的眼神已经有些溃散。他咬着牙再挣起了身体,随后又被铁镣给紧紧按了下去,他徒然地一次又一次地尝试,手腕处被磨得血肉模糊。后背的鲜血让他不自主地贴着石身下滑,心底那阵刺骨的寒冷开始向全身蔓延。
云澜……等我……
沈巍垂下头低呓了声,寒意继续深深地往心口侵蚀,他感觉自己在一个暗不见底的冰窟之中不停下沉。
突然,胸口生出一阵热流,生生阻挡住了不断侵蚀的寒意。
那是云澜的镇魂令。
沈巍的睫毛颤了颤,他冰凉的手脚开始有了些微的暖意。胸口的镇魂令将融融的暖意荡开来,尉贴着他的五脏六腑。渐渐地,他觉得全身各处的寒意被推回在后背重新凝成冰锥,又被镇魂令带来的巨大力量给慢慢推出了体外。
就在冰锥落地的同时,沈巍的手镣脚铐也刷一下落在了地上。
赵云澜赶到大封入口时,看到沈巍正费力地从三生石前站起,他的身上还穿着那套诡异的黑服,只是已经被一道道撕裂开了,露出了凝着黑血的狰狞鞭伤。
赵云澜冲过去扶起了他:“沈巍!”
沈巍猛地抬起了头,他笑了下,又死死攥住了赵云澜:“你来了?你没事了?”
赵云澜的手臂被攥得生疼,但他只是上下打量沈巍:“你怎么了?夜尊打你了?!后背怎样?伤得重吗?”
沈巍这才低头看了眼自己:“我没事。”
他闭着眼将赵云澜推在一边,过了会,赵云澜就看见他全身的伤口都在迅速愈合,身上的黑衣也换回了原先的蓝色风衣,不到片刻就完全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赵云澜:“你的神力恢复了?”
沈巍点了点头:“镇魂令连通着功德古木,将三生石的束缚给解了。”
赵云澜转头看着三生石旁的功德古木,那棵将死未死的树上不知何时长出了两三颗新芽,在沉暗的大封前散发着融融的绿意。几只刚才还对赵云澜虎视眈眈的幽畜都不由得被这绿芽给吸引去了注意力,此刻正歪着脑袋打量着功德古木。
赵云澜:“这是?”
沈巍:“我也不知道,只是这功德古木自从被女娲插入大封后从未发过芽,如今大概是昭示着什么吧。”他握了握赵云澜的手,解开风衣将他裹了进去:“你怎么不穿外套,冷吗?”
赵云澜看了眼沈巍,他的眼镜早就不知道丢哪去了,短发上还凝着几点血迹,但眼神却灼灼发热地看着自己。合着温暖的风衣,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有力的心跳。
赵云澜道:“刚才妖族来了,地君退回了地君殿,我赶着来见你,就……”
一语未了,沈巍紧紧地将他揽在了怀中,勒得赵云澜几乎喘不过气来。
赵云澜不再说话,他感到沈巍的呼吸声在耳边一轻一重地响起。
过了好一会,沈巍才松开了他:“地界太冷,我带你回去。”
赵云澜:“好。”
沈巍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沉默着。甚至连浮出忘川水时,他也忘了给赵云澜擦一下濡湿了的头发。
他都知道了。沈巍在心底想着。赵云澜知道之前自己一直刻意瞒着他什么了,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在三生石前时,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赵云澜已经被地君给抓了过去,他以为自己已经赶不及去救他。他在那时感到了一阵冰凉的麻木,一种类似于当年眼睁睁看着昆仑消失在自己面前的那种无力的绝望。
无论如何,他活着就好。沈巍就在赵云澜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刹那突然释然了起来。他可以承受云澜见过他最不堪的一面后的厌恶、识别他费尽心机隐瞒了之后的暴怒、窥见他心底深藏已久的秘密之后的轻视。只要他活着就好,就如同当年的小鬼王,他只需要天地间存留着昆仑的一缕气息,哪怕千万年只能呆在黑暗的地界,哪怕只能压抑又刻板地与他公事公办地见上一面,他能知道昆仑还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