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时间线是擦肩而过的,越往前走,越是老去,就越是接近彼此的童年,他们的交集只有那么短的片刻,从开始时终点就近在眼前。
而最好的时光已经结束了。
她眨了眨眼,不去看骤然滚落的泪水,微笑着对他说:“我也是,红罗宾。”
她毕业了,或者说她开学了,她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她开始申请MIT,她认真工作,她看着更年轻的父母苦恼于看上去成年的她该如何生活,他们也只是第一次当父母,对于如何应对思想成熟程度和他们相差无几的女儿毫无经验,她和父母试探着相处,她帮助他们度过一个个难关,她听着母亲尴尬地和新邻居介绍自己,“这是我的侄女”,母亲说,而她站在一旁微笑……
又一次搬家之后,或者之前,她回到她的家,打开门时,迎上的却是父母震惊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眼神。
她的母亲声音颤抖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艾米瑞达?你回来了啊……”
艾米瑞达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明白了。
她扬起完美的笑容:“妈妈。”
第二天,艾米瑞达离开了家。
离开家之后,艾米瑞达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很久,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去哪里。
她有很多钱,虽然她不知道这些钱是她将会用什么方式挣来,就如同她一直不知道她身上都发生了什么,或许根本没有时间旅行,她只是会不断逆生长,就如同《本杰明巴顿奇事》里那样,只是与此同时,她还在不断失去记忆……但很快她又开始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这个设想根本没有可能,比她正在逆着时间旅行还要可笑,更何况,最开始是提姆告诉她她所走的那条路的。
提姆·德雷克。
想到这个名字,艾米瑞达心中树影婆娑的绿岛上再度泛起了涟漪。
她忽然想,很多年后,提姆看着年幼的自己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很快,艾米瑞达来到了哥谭。
她成功找到了德雷克一家,果然在他们家附近找到了自己的房子,也是那一天,她看到了小小的提姆。
怀着酝酿沉淀了二十年强烈而孤注一掷的情感,艾米瑞达看着自己与世界唯一的联系,陪伴着他一点点变小,也一点点走向自己的衰老。
大约是她在这里住了很久,德雷克夫妇也和她熟悉起来,偶尔她也会和小提姆一起玩,给他带玩具和糖果,看着他对自己微笑,同样回给他微笑。
有很多次,艾米瑞达都在想,要不要告诉提姆呢?
告诉他不要遇到她,不要许下那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不要怀抱着希望立志拯救她。
可是命运已经将她引向了他的身边,她已经试验过那么多次了,无论她说什么,她都不可能改变任何事。
就这样就好。艾米瑞达想。
这是一条只有她一个人的路,在这条路上,她最终只会是一个独行者。
或许时间也不喜欢她这样的旅行者,十几年后,艾米瑞达终于感受到了冥冥之中的召唤,她回到了她的父母身边,看到了处于痛苦崩溃边缘的夫妇,向他们解释自己的身份,看着他们通红的双眼里渐渐燃起怒火,大声斥责她,让她离开这里。
“我会离开的。”艾米瑞达告诉他们。
几年后,她患上了严重的疾病,病入膏肓的她住进了社区附近的医院。
她的病情越来越重,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时间的流逝对她来说没有了意义,直到这是,艾米瑞达才感到了真正的放松,她躺在病床上,身体在病痛之中沉沦,心灵却在享受着无与伦比的宁静。
原来这就是死亡。她想。
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有一天,艾米瑞达偶然听到了护士们的交流,意外地听到她们在谈论一位新来的孕妇,提到她的姓氏是德雷克。
即使在这么多年之后,这个姓氏依旧让艾米瑞达的内心产生了剧烈的波动。
她从没有选择的机会,她的一切都是既定的事实,是决定论下的悲剧,而她只是命运的奴隶,是一个被时间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弃子。
她曾无比渴望成为一个普通人,改写自己的命运,哪怕一个眨眼,但命运甚至吝啬到连这一刹那都不愿意施舍。
视野渐渐模糊,艾米瑞达又一次想起了童年时遇到的D先生。
和早已放弃的她不一样,提姆从来没有放弃过,直到最后,他一定还在为了那个承诺而努力,但那时的她只是一无所知的小女孩。她从没有拥有过希望,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深爱的人徒劳无功地试着救助自己,甚至当她想要提醒他时,他却已经忘记了她,或者说他还没有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