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你想要的回答,你会怎么样?
多想无益,她又写下了第四句。
“东谷黄粱夜舂。”
近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似乎有些心浮气躁了。索性趁着无事练习书法,平心静气之余亦能理理繁杂事宜。
但现在看来,似乎成效不大。
——
一首诗写完,温玉随手将笔抛到了笔架上,等待着墨迹自然晾干。
自那日与张良一起在将军府归来,张良好似非常忙碌,二人倒是有好几天未曾碰面了。这几日风平浪静,无甚值得注意的事。甚至连子明这个学生被她上次警告过以后,也未再有迟到的行为,上课的精神也集中了许多。
是以近日无事,她得闲的时间也多了不少。
虽说无事,然而她心里到底做了一个决定。李斯想利用她对儒家不利,她少不得也要反击回去,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况且李斯对儒家仿佛怨恨颇深,认为儒家阻挡了他的青云之路。温玉眼中闪过淡淡的杀气,横竖李斯都会死在赵高手里,不如她提前送他一程。
温玉心中下了这个决定,手指竟然有微微的颤栗感。李斯位高权重,以一己之力对抗他,何等疯狂?而温玉竟然因为这等疯狂泛出了愉快的感觉,越是不可能做到,她就越要试一试。
何况,这件事也并不是不切实际。她心中已经有了模糊的计划,既然李斯能借势压迫她,反过来,她也可以借势压迫李斯。自古帝王疑心重,温玉哂笑一声,且看李斯借的这个势好不好用,那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她还需要清楚罗网到底是监视儒家还是只监视她一个人,监视是李斯的意思还是赵高的意思。曾听张良所言罗网明面上是隶属李斯管辖,实际上是由赵高一手掌控,赵高虽是李斯的下属,然而对于罗网李斯却也只能提出使用意见,多数时间并不能干预赵高的行动。
况且那只蜘蛛如此能通人性,想必也是要费心饲养。如此阴暗诡秘的东西,更像是赵高的手笔。李斯与她见面不过寥寥两次,应该还不至于知道她武功高强一事,监视她不派人反而以蜘蛛。一经排除,倒是赵高监视她的可能性更大些。
她的另外一个疑问又来了:所以赵高为何要监视她?
她将所有的问题理了一下:其一,毫无疑问,楚南公是知道她这个人。参考史上对于楚南公的记载神乎其神,他要是知道她的来历也不算奇怪,但是在众人之前点名让她弹琴引起李斯的注意不得不令人深思。
其二,她直觉张良好似对她很熟悉,然而这份熟悉却不知道从何而来,她肯定自己从前从未见过张良。
其三,假若她关于监视的推断全部正确,是赵高授意罗网监视她,赵高目的又是什么?
疑问重重,仿佛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这三重疑问,目前最好的解决的就是其二。她如果想要知道,直接问张良即可。且不论张良回不回答,这只需要询问解决的第二个疑问,的确是这三个疑问中能最快找到解题方法的。
温玉一时间陷入了思索,思绪一转再转,脑中诸多念头想法转过,她却还是无法问出口。
熟悉度不够,信任度不够。
而且前几日似乎有些太唐突......虽然他并未表现出什么不悦,但是这个问题确实是问的太突然。
当日她脱口问出张良到底有没有妻子,仿佛风雨都在那刻静止,所有的声音一起无限退远,隔绝在了另外一个世界。
她整个人很冷静,思绪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异的境界。不管得到了什么样的回答,她都自信能将自己的情绪处理的滴水不漏。而看着张良嘴角的微笑,她想自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回答。
只不过一瞬间的事,她体会到了心中满涨的仿佛要溢出来的一种感觉。很奇妙,似乎进入了微醺的境界。
然而她能清楚的把握住自己的每一分情绪,以便做出最好的应答,就好像是每次练剑切磋之时能知道对手下一招是什么、从哪个方向袭来、该怎么拆招最为合适、对手被她击破之后会露出什么的表情、说出什么样的话。
就好像,她现在也能够猜测出张良会做出什么回答。
果不其然,他回答:“不曾有。”
她压下唇角即将要弯起的微笑,听见自己清晰而冷静的说:“原来如此。”
回想起张良的反应,也是十分耐人寻味。他并不惊讶,甚至没有进一步追问温玉为何会问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