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矢,我可不可以吃一碗拉面?”
“塔矢,我看到了一本很有趣的漫画。”
“塔矢,我今天的比赛又赢了!”
“塔矢?”
“小老师?”
“亮?”
无奈,屡战屡败,光的耐心在第四天终于被消磨殆尽。
这日下午从对弈室出来,正好“冤家路窄”撞了个照面,甚至等不及回到家里,光就扯着亮直接把他连拖带拉地拽到了棋院天台上。
“塔矢,最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光压着一肚子火,仍旧尽量耐着性子问,“还是……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亮从头至尾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对着地面淡淡地回:“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上天台之前,光就在心里告诫过自己,不能炸毛,不能炸毛。但塔矢不温不火的态度,还是不负众望地彻底点炸了他:“你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吗,塔矢?”
光的声音冷得可怕。
亮的脚步一顿,微微转过身来。
光只觉一股气旋直冲头顶:“我之前就和你说过吧?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你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我怎么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亮也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他抬眸看向光,想就此偃旗息鼓:“光,我们走吧。天台上风大。”
光只是盯着塔矢,站着没动。
然后,他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亮的眼帘微微动了动,心知有些话是避不过去了,终于开口道:“你让我不要顾忌你,我有试着去做。可是你呢,进藤?”
听见最后那声称呼,光只觉自己的身子仿佛被注入千斤铁块,猛地往下沉了几分。
已经很久没有听塔矢这么叫自己了。轻轻悠悠的一声却像是一把无形的风刃,在他和塔矢之间割开一道明确的界限。他是在有意地推开自己……
光看到塔矢对自己笑了笑,笑得很勉强。
亮用手背碰了碰光的侧脸:“你的热度都退了,感冒、咳嗽也都好了,是不是?”
光愣了一下,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傻:“差不多吧。”
“你终于又有精神,又可以看漫画、打游戏,甚至出去远足了,是不是?”
光隐约感觉不太对:“……”
“你还记得感冒、咳嗽、发烧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你现在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话题怎么又绕回来了?
光莫名觉得喉咙发干,语无伦次道:“那个,塔矢,我……”
亮:“已经不记得了,是不是?”
光:“……”
亮:“你不记得,可是我记得。”记得你额头滚烫地倒在我怀里,记得你咳得满脸通红,记得你软软地躺在床上,好像我快要抓不住你了……
亮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无数话语在齿间滚过,最后还是没舍得说一句重话:“进藤,你生病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直在想,我这样处理对不对,要不要带你去医院,该给你准备什么食物,是不是需要帮你向棋院请假,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怎么办,热度上去了怎么办……”
亮停顿片刻,露出一抹苦笑:“不过,这些好像都是我多心了……”
光:“……”
塔矢看似毫无情绪起伏的话语里,光却完完整整地听出了他所有的不安与恐惧。
生病的那段时间,他实在憋闷太久,以至于高烧刚退,就像是刑满释放的囚犯,非要响应和谷的号召,来场放飞自我的旅行,却全然忘了,在他连续高烧的日日夜夜,最受煎熬的是眼前这个始终陪护在自己身边的恋人。
那天整理行装的晚上,塔矢望着自己时,本该察觉他在想什么的。
出门前,塔矢欲言又止时,就该问他,他想说什么的。
可他全都选择无视了。
他一早就发现了,只是全都把那些蛛丝马迹连同那颗心一起,打包扔进了垃圾箱。
他简直自私、无知得过了分。
他单方面地让塔矢不要顾忌他,可他怎么可能做得到呢?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连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呼吸都恨不得打上自己的专属印记,又怎么是凭借一句“冷落几天没关系”就可以轻而易举说改就改的?
光忽然不敢去看塔矢的眼睛。
他曾经对他说过不下一箩筐的谎话。
可事到如今,脑子却糊成了粥,舌头却打了结,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塔矢。”他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