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好几张拍糊了的,但是光都没舍得删。
因为是偷拍的,画面里的亮大多是神情淡漠的模样。
然而此时,再一遍遍翻看手机相册里这些为数不多的相片,光忽然有种错觉,好像镜头里的亮眼角眉梢里都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就像是一张张耐人寻味的绝世名画。
而这些照片。
每重看一遍,那张照片所承载的回忆便在光的脑海里加深一分。
每重看一遍,他对亮的喜欢也如同树上涌现的蜂蜜更渗入一点。
哪怕是那些拍糊了的,他的眼睛也仿佛具备某种调焦功能,可以清晰无误地捕捉到亮唇边不甚明显的弧度。
每一张都那么好看,每一张都教他怦然心动。
可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越是看着这些定格的相片,光便越是想要再听听亮的声音,听他再亲口叫自己的名字。
思念的种子一旦萌芽,就像是一剂毒/品,一寸寸侵蚀着光本已岌岌可危的意志。
他手里攥着手机,数次拿起又数次放下,指尖微微颤抖着移动到拨号键上,一个声音如幽灵般在大脑里响起:“你只是想确认他好不好而已。”
是啊,光和另一个自己讨价还价,我就只说几句,只要确认他一切都好我就立刻挂断电话。
那一刻,光像是被蛊惑般按下拨号键,连线的请求便通过无形的以太,发送出去。
然而听见亮的声音时,光的手还是不争气地抖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和情绪,故作随意地和亮聊着稀松平常的事情。
直到亮在电话那头说:“我以为你不会再给我电话了,光。”
光险些绷不住。
他听见亮不断唤着他的名字:“光,光……”
那么轻柔,那么缱绻。
可是他不敢应声,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幽微的:“嗯。”
明知亮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光依旧强扯出一丝笑容,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恋人就是有这样一种特异功能——只需听见他的声音,就可以“看到”他的情绪。
自己在那个人面前,从来都无所遁形。
身体的某个幽暗处,光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想要见你,想要见你,想要见你……”
他不得不用手捂住嘴巴,给那个地牢加上重重封锁。
可那个怪物还是挣脱枷锁,逃了出来。
他听自己声音沙哑地说:“亮,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光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却从来很少那么直白地表达“我想你”,他总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诠释这三个字。
听出光声音不对,亮握着手机的手收紧了,却用更加轻柔的声音说:“傻瓜,想我随时过来就好了啊。”
“我感冒了,怕传染给你。”
这一次,光回得很快,声音里仿佛真的带有明显的鼻音。
电话那头,亮沉默下来,不知在想什么。
光忽然就慌乱起来,他说完“我去洗澡了”,就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亮放下手机,从衣柜里取出衣服换上,便走出房间往玄关走去。
明子听见动静,从房间里出来。
她轻轻叫了声:“小亮?”
亮的脚步没停。
明子又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亮终于停下步子,转头看向明子。
明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亮的面前,双眉微蹙。
亮执起母亲的手,轻声说:“我要去找他,他可能遇到什么事情了。”
明子扫过亮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时,忽然有些控制不住:“对你来说,进藤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比你的父母……还要重要吗?
亮无言地望着明子,过了许久才问:“母亲,其实您都知道,是不是?”
明子没有回答,只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握紧了亮的手。
望着母亲泫然欲泣的表情,亮心中狠狠抽痛了一下。
这或许是自己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置母亲于不顾,第一次忤逆父母的意愿。
然而这一次,就是这一次,他迫切想要为自己争取什么。
亮:“对不起,母亲……”
他将手指从明子的掌心里抽出来。
拉住明子的手一松,便开门没入黑夜里。
站在公寓楼下,看到公寓的灯暗着,亮的心一沉。
他快步走上二楼,一开门,一股冰冷沉闷的气味便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