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就在出口等着自己……
气息不匀地抬头看向前方,光本意也想听从亮的叮嘱慢慢地出关,可他的双脚却不受控制般的,在挂断电话的同时,就驱动着整个身体在航站楼里飞跑起来,跑过一名名或拖着小件行李或神色轻松的旅客,跑下自动扶梯,穿过人潮涌动的行李等候区,已经可以看到“到达出口”的指示牌,然后……
光慢慢放缓了步伐,调整呼吸,一步一步,大步流星地向到达出口走去。
到达出口处。
光一出来,便看见了。
立于众接机人群中那道鹤立鸡群的挺拔身影。
他的骑士,一身白色衬衣,宝蓝色西裤,就站在距离到达出口最近的位置,在自己发现他的时候,就已经将他牢牢锁在了眼中,唇边带着他最喜欢的笑容。
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又快了起来。
“亮……”快速超过一名又一名出关旅客,站停在亮的面前,光只低低叫了声,便觉一路上强作的镇定都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嘘——”知道光想要说什么,亮在光开口前,就打住了光的胡思乱想,他轻柔地理了理光有些凌乱的发,而后双手搂住光的肩头不住轻轻按揉着,“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爷爷现在已经清醒了,也都认得我们了,虽然还有些不确定因素,但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所以光,放松点,别把自己绷得那么紧。”
机械而懵懂地点了点头,光几近僵硬的肩膀终于舒展了些。
后来,是怎么离开到达大厅,又是怎么坐入车里的,一切都好似梦一般。
他只是依凭着本能地去信任亮,跟随亮。
当他有些混乱的思绪渐渐聚拢时,他已经与亮一起行驶在了通往中央医院的路上。
亮平时开车向来稳当。
今次却好似看穿光的心境般,脚上不觉加大了油门。
道路两旁的街景飞速地自车窗两侧掠过,忽明忽暗的光影衬得光本就苍白的面庞越发阴郁黯淡。
开车间隙不住地用余光观察着光的精神状态,见光慢慢缓过劲来,亮才简明扼要地将爷爷的病情说与光听:“爷爷这次是因为摔倒而引起的大腿骨骨折加轻微脑震荡。但考虑到爷爷年事已高,明后两天会先对爷爷进行全身检查,等指标结果都出来后,再择日进行手术。”
“手……术?”近乎愕然地侧过脸来,光猛地坐直身子,满眼不可置信地去看身边的恋人,“不、不是,这是谁决定的?不能不做手术吗?爷爷已经快八十岁了,做手术他的身体吃不消的!”
眼看光又情绪激动起来,碍于开车无法分心,亮只能言语上先稍加安抚:“光,你先别激动。虽然不进行手术,仅做保守的卧床牵引治疗也是个方法,但考虑到卧床治疗时间较长,并发症较多,父亲和母亲商量后,还是决定如果可以,首选为爷爷进行手术治疗。”顿了顿,不放心地看了光一眼,亮又补充道,“当然,是否可以进行手术,还是要等检查报告出来才能最终确定。”
光:“……”
待亮一席话说完,光好似哑声般,只定定地凝望亮数秒,便安静地靠回椅背,好像没事人般,目光平静地望向前方。
没有开灯的车座里,忽然洒落一片死寂般的静默。
过了半晌,亮才听光如同梦呓般幽幽地开口:“我们以前就和爷爷说过的,能不一个人出门就尽量不要一个人出门,就算独自出门也一定要记得带上拐杖,我们明明和他说了那么多次,为什么他那么倔,为什么他偏偏就是不听我们的……”
光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嵌着后怕。
行车终于被前方红灯挡了去路,在一排车流中停了下来。
终于得以好好端详光,亮侧过脸来,左手越过中控台,将光冰冷而微微发着抖的右手以十指相扣的姿势握得死紧[1]。
可被自己握住的右手却始终松松地蜷曲着,亮很久都没能得到光的回应。
无论是右手的回握,还是视线的相触。
又是本因坊头衔。
目光平视前方,光在心里自嘲地想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本因坊头衔”之于自己,就好像成了被诅咒之物。每当他距离本因坊头衔只有一步之遥时,总会变故陡生。
坐在飞机上的时候,光甚至自暴自弃地想过,是不是老天就是为了委婉地告诉他,他不配拿下本因坊头衔,所以才给他降下那么多的曲折、磨难,好让他自己知难而退呢?有那么一瞬间,光甚至产生过“我不想要本因坊头衔了”、“我再也不争夺本因坊头衔”的念头。可他转念又想,如果他都不配,那么谁才算配呢?桑原老爷子吗?还是……绪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