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到来的,是塔矢行洋和明子夫人。
今次前来,塔矢行洋依旧不改一身常穿的羽织袴服,他走到亮和光面前,郑重地道一声“恭喜”,随后将一只纸袋递给两人。
亮光两人面面相觑,几乎不约而同地就猜出了其中内容物。
是蛤碁石,不会错的。
塔矢夫妇之后,伊角、和谷、小林幸子也陆续到达。
与他们几乎同时到达的,还有森下茂男。
想当初听到光同时邀请塔矢老师与森下老师时,和谷眼睛都瞪圆了,直呼:“进藤,你是疯了吗?”
光却只是笑着看着他。
最后被光笑得心里发毛,和谷扔下句“随你便”,就不再杞人忧天。
前厅里,宾客仍在不断进着。
绪方、芦原、白川,就连尚在恢复期的进藤平八也在美津子的陪同下执意前来——当然,他手上的那份邀请函,还是老爷子自己要来的。当时听说自家两孙子即将开业,邀请名单中却没自己时,直把老爷子气得够呛。
眼看距离开业典礼还早,较早到达的宾客,市河小姐就先将他们引至对弈区落座,也可自行至休息区的圆桌上取用茶点。
下午一点五十分。
最后一位宾客到达。
只见他身着一袭休闲西装,温文尔雅,虽然看上去有些文弱单薄,整个人却很精神。
临近下午两点。
见时间差不多了,宾客、棋手们纷纷往休息区聚拢。
角落里,市河小姐示意话筒调试完毕。
在亮鼓励的目光中,光从市河小姐手中接过话筒,而后缓缓走到休息区正前方。
站稳,立定。
一般遇到此类公开场合,光定会选择退避三舍,将亮推至台前。
但这一次,他知意义非凡,故而在亮提出,他理应说些什么时,光没有拒绝。
他只觉得紧张。
心脏怦怦怦怦狂跳。
好像握着话筒的手都有些颤抖。
掌心生汗,下意识地想要往裤子上抹,到底生生忍住了。
抬头,环视一圈到场亲友。
“你好,你好。”
光试了试音,声波随即透过音响扩散至前厅各处。
原本还有些说话声的周遭立刻安静下来,在场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向光看去。
踟蹰片刻,光握紧话筒,终于以最为老套的句式予以开场——
“大家好,非常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参加藤原围棋教室的开业典礼。”
“不瞒大家,第一次当着这么多熟人、前辈的面发言,我有些紧张。”
话音未落,台下,以和谷为首,立刻响起一阵不大不小的哄笑声,笑声中却不带任何嘲讽,有的只是鼓励与支持。
光深吸一口气,又说:“大家可能会好奇,我们为什么要办围棋教室?作为职业棋手,平时进行的指导棋或是围棋推广活动还不够多吗?我的回答是,是,远远不够。”
“在日本,的确有很多围棋推广活动,也有很多围棋会所,但是真正的围棋学校并不多。即使是在这些围棋学校里,不同年龄层的围棋爱好者混上的情况也并不少见。”
“我们之所以想要开办围棋教室,就是希望可以因材施教,给予不同年龄层、不同接受度的围棋爱好者以一个更加适合他们的围棋学习环境,也希望可以通过我们学员的口口相传,让更多人了解围棋、喜欢围棋。”
一旦开了口,紧张情绪似乎也缓解一些。
微微吞咽一下,光继续道:“今天,是5月5日。大家如果留心的话,会发现发音和‘围棋’很像。特别选在今天开业,不仅因为今天是‘围棋日’[2],也是为了纪念我的老师……”
说到这里,光忽然哽咽了一下。
尽管在旁人听来,可能只是短暂的停顿。
可就是有这样一类人,平时见惯了他灿烂的笑容,你的所有喜怒哀乐都与他有关,你根本见不得他遭受一星半点痛苦,你看见他落寞沮丧,心上就好像被刀割一般,更不用说,此刻,他是当着你的面,一点点将伤疤揭开。
但是下一刻,光的脸上便恢复了平静。
就站在宾客中间,目光久久地,未曾离开一分一秒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亮听光接着说:“就在7年前的今天,我的围棋启蒙老师……永远离开了。”
光潜意识里,用了“离开”,而非“去世”。
“大家进门时,可能有注意到,刚才介绍时我也有提过,没错,这家围棋教室的全称是‘藤原围棋教室’。而‘藤原’正是我启蒙老师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