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露开口前便知她说了也是白说,此刻也只能轻轻叹口气。
忽然润玉像是想起什么,问道:“有人将我即位的消息告诉荼姚么?”
邝露一愣,随即摇摇头。
她原以为陛下即位后会立即杀了荼姚,没想到陛下却像全然忘了这么个人,怎么今日突然又想了起来?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邝露便告退了。
邝露走后,润玉召来天兵吩咐了两句,又过片刻,他起身向临渊台行去。
临渊台上,荼姚正襟危坐,泰然自若,反正再怎么差,也不会差过婆娑牢狱了。
润玉迈进阁内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幅场景。
初即位诸事繁杂,竟将她给忘了,让她多过了半年的好日子,就不知一会儿她是否还能如此悠闲。润玉心中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荼姚看见是他,也不惊讶,反倒冷笑道:“你是来看本座笑话的是吗?”
“若说母神如今只是个笑话,那我倒是要恭喜母神了。”
“你别得意得太早了,等旭凤当上天帝,他一定会接我出去,到时有你好看。”
事到如今,这个女人竟然还是如此地嚣张跋扈,润玉简直想仰天长笑。
“恐怕要叫母神失望了,母神你有所不知,半年前,旭凤在我的千岁寿筵上,兵变失败,被一刀刺中精元所在,当场灰飞烟灭了。然后,父帝痛心不已,自毁元神,也跟着身归天地了。”
润玉仔细观察着荼姚的表情,没想到她愣了一下后却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润玉,你当本座是三岁小孩吗?已经上了你一次当,还会再上第二次?说吧,这次你又有什么目的?是栽赃,还是嫁祸?你想要我认什么罪,不如直说。”
“认罪?”润玉笑道:“我不需要母神你认罪,因为你有什么罪,如今都由我来定。”
“你什么意思?”
“母神你看看这是什么?”润玉伸出一只手,须臾掌心跳动着一簇火焰,那火焰外层金黄,往内却呈七色。
荼姚倒退两步,惊恐地睁大眼睛:“帝炎?你,你为何会有帝炎?”
“那自然,因为我是天帝!”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旭凤……陛下……你骗我……”荼姚摇着头,不断地重复着,可天帝独有的帝炎之火却由不得她不信。
忽然她一下子扑上来,揪住润玉的前襟:“你对我有什么怨气,也不该加害旭凤,旭凤何辜?”
“是,旭凤是无辜的!”润玉将荼姚一把推开,咬着牙道:“可是我母何辜,我子何辜,母神你当年出手杀他们的时候,可又曾想过?那甚至是旭凤亲生的骨肉,母神,你可又因为旭凤,有过一丝心软?”
“可那都是我的错,旭凤什么都没有做过,你为什么要杀他?”茶姚哭着哀嚎着,“你难道忘了,在紫方云宫里,他为了护着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他拿自己的命来威胁我这个母神,就是为了你!你怎么忍心杀他,你怎么忍心!”
【母神,今日如果您非要置兄长于死地,就请连孩儿也一并杀了吧!】
【也罢,母神狠不下心,那孩儿便自己动手好了!】
【若母神对孩儿不忍,也请母神将这不忍分一些给兄长,从今往后,不要再为难他!否则孩儿定不会坐视不理,就如今日一般!】
润玉闭上眼,那个手持琉璃净火、决绝把他护在身后的旭凤又出现在了眼前。
旭凤!
旭凤!
旭凤!
原以为已经麻木,却不知陡然揭开,还是鲜血淋漓。
“你以为我愿意看着旭凤在我眼前灰飞烟灭吗,你以为我愿意吗!”
荼姚似被他脸上痛色镇住,又退了一步。
“我虽名为帝子,却从未当自己是过,我甘愿只做个司夜的小神,昼伏夜出,逍遥寂寞,旭凤一丝温情便足以暖我一生;即便他一朝心变,我也还有娘亲在侧,有孩儿陪伴,就算只是份念想,起码也还能熬过这漫漫万古长夜。可母神你,倾刻就让我一无所有。一无所有啊,是什么滋味,母神你现在该知道了吧?刻骨的恨,刻骨的痛,只有用血才能抹平!母神,是你,是你自己,亲手给了我一把屠刀,再亲手把旭凤送到了我的刀下!”
荼姚涕泗滂沱:“旭凤不在了,陛下也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