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押润玉的牢笼在房屋的西北角,东北角是一处灶台,看屋内陈设,像是一间厨房,有水缸、米缸、橱柜等一应杂项。
“……”
润玉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喉咙却红肿干痛得发不出一个音节,咽了口唾沫,让自己背靠着铁栏,润玉默默和小女孩对视。许是他脸色太过灰败,双唇又干裂起皮,小女孩把手中的箱子放到桌子上后,“哒哒哒”跑到水缸边上,用水瓢舀了一瓢水,又试探着走到笼子边上,上身后仰着,手伸了过来。女童黑色的大眼睛十分明亮,有些惧意地注视着润玉,小声道:“给……给你喝点水,你不要咬我。”
润玉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眼前这对父女,分明是凡人,而那男子也认出了他的身份,何以此刻待他,却像是豢养的禽兽。伤重之躯,病骨支离,润玉实在没有力气思虑其他,按捺下心中的不解,抬起右手接过水瓢,润玉轻声道了一声:“谢谢。”
沙哑破碎的声音让小女孩吓得把手缩了回去,见润玉眉眼温和地朝她一笑后,又壮着胆子把空了的水瓢接了回去。经过水的滋润,润玉的嗓子终于舒服了不少,正要开口,只见择完菜的男子站起身走了过来。
男子像是完全无视了润玉,径直走到润玉边上一个小小的铁笼前。润玉目光跟着男子看过去,才发现身边的这个小铁笼里有一只雪白肥壮的兔子,男子打开笼子一把捏起兔子的后颈皮,递向放好水瓢的小女孩。
“云儿,去溪边把这兔子处理干净。”
女童闻言皱起了细眉,咬了咬下唇,有些不情愿地小步挪了过来,仰着头问男子道:“真的要吃小米团吗?不能再养些日子吗?”
“云儿。”男子神情沉了下来,语气中也多了几分严肃,“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女童瘪了瘪嘴,满脸不情不愿地走到橱柜边的刀架上拿起了菜刀,然后接过了男子手里的白兔,一边手下利落地拧断了白兔的脖子,断了白兔的生机,一边嘟囔道:“我知道,世间万物,天生天杀,不是不杀,是不虐杀。今天爹爹没打到猎物,我们晚上必须要吃小米团了,我这就去处理。”
“嗯,云儿乖。”
待到女童的身影消失在门前,男子才转回身走到了润玉边上。润玉因女童的话而一时有些愣怔,见男子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尾部后,才敛了思绪,皱着眉收起了尾巴,化作两条细瘦的人腿,目光直直地回视男子,并不说话。
“你倒是耐得住。”男子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先开了口,“刚才我和云儿说的你也听到了,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听说那些死囚临死前还能有一顿丰盛的断头饭,我虽然不富贵,但送你上路前,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闻言润玉挑了挑眉,面露几分诧异,咳嗽了几声后,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沙哑地问道:“你这的米是今年的新米吗?”
“嗯?”男子显然没想到润玉会问这个,奇怪地看了润玉一眼后起身去看米缸,他父女二人在这山上相依为命,这米是新米还是陈米还真没留意过。把米缸盖好,男子想起上次买米的时候新米还没上市,想来是去年的陈米,如实道:“不是新米。”
“那我的断头饭,就要今年新米熬得粥吧。”不知为何,润玉腹中因着伤痛并不饥饿,但听到男子说要给他一顿断头饭,润玉莫名就想尝尝今年的新米,该是怎样的软糯香甜。
“就这个?”男子有些诧异,像是确认般又问道,“只要一碗新米粥?”
“就这。”
“好,我明天就帮你去买新米。”男子又奇怪地注视了坦然回视的润玉好一会,才进进出出地开始忙碌晚餐,彻底无视了润玉。
不过片刻,女童就把处理干净,沥干血水的兔肉带了回了,进门见自己的父亲在炒菜后,乖巧地拿板凳垫在脚下,开始在砧板上剁兔肉。润玉眼尖,能清晰地看到女童握着菜刀,还未长成的手上,结了一层比他还厚的老茧,只是那食指和中指处的老茧,有些奇怪。
父女二人接下来当真是把润玉当做了先前的小米团,更准确的说,是连先前被红烧了的白兔也不如,父女俩如同往常般吃着晚饭,像是厨房内并没有多出一人。饶是润玉素来被人轻视忽视惯了,也从未像此刻这般感觉奇特,似乎对眼前这对正在讨论着明天去集市买什么菜的父女来说,仙神也好,妖魔也罢,竟是和家禽走兽,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