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叶天歌御剑远去,润玉伫立于寒风之中,望着荒凉四野,久久没有动作。天地之广,六合八荒,却早已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处,此去天界,故人不堪见,故事不堪提,润玉顿生几分近乡情怯的怅然。
眼看金乌西斜,更有诸事待解,润玉从怀里倒出一颗天香凝露丸,终是按下踌躇,运起内丹,飞身前往天界。
拾阶走上熟悉的南天门,明明才过去十载,润玉却有恍若隔世的错觉,等他踏上最后一层,守门的天将就拔剑上前把他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
这是张陌生的面孔,看上去还很年轻,轮廓刚硬,神情肃穆,一边板着脸查问,一边用眼神打量着润玉。一朝天子一朝臣,依旭凤的性子,自是不会再用破军之流,对此润玉倒不意外,整整了衣襟,润玉面色平静地炸下一道惊雷,“润玉。”
短短两个字让守在南天门的天兵和天将俱是一惊,瞬间把他围在了中间,拦着他的守将脸上也露出了惊惧的神情,当即派遣身边的小兵,吩咐道:“快去禀告陛下!”
润玉就这么负手而立,静静地在一片惊异的目光中等待天帝传召,小兵一路慌张地跑进去汇报情况,然后又跑出来引他前往九霄云殿。
不是朝会期间的九霄云殿分外冷清,旭凤并没有穿天帝正装,就一件金底红边的常服,站在殿内等着润玉,目视着他一步步走近,直到润玉站到自己身前,才开口道:“好久不见。”
对上旭凤平静的双眸,润玉轻轻颔了颔首。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心存疑惑,不得不来。”
兄弟之间的交流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却也回不到最初的随意亲昵。平静地回视润玉,旭凤自然知晓润玉所指的疑惑是什么,当即三言两语,简单交代了天魔大战那天发生的事情。原来在大战中润玉因吞噬穷奇惨遭反噬,变得癫狂嗜杀,天魔两军俱受重创,旭凤和锦觅不得不用赤霄剑同琉璃净火,将润玉和穷奇一同诛杀。而后锦觅为了还他半数天命仙寿,以命换命,让润玉活了下来,只是混乱之中昏迷的润玉落入凡间,不知所踪。
“那之后觅……天后如何了?”
旭凤所言皆在润玉意料之中,这也确实是锦觅会做的事情,早在旱魃提起之时,润玉就有此猜测,只是如今真的得到旭凤的确认之后,不知为何润玉只觉心中一空,似有寒风呼啸,把全身的温度都挟卷而去,冷得他遍体生寒,分外难过。
“当日水神向玄灵斗姆元君求得的一抹香灰,护住了锦觅的魂魄,随后我踏遍六界至冷至寒之地,苦寻七年找回她的真身,将她复活。”说到此处,旭凤看向润玉的目光中似含怜悯,只听他又道:“身死业消,你既然已经死过一次,那么前尘往事,我都既往不咎,若你愿意,你仍可以做我天界的夜神。只是锦觅已经还了你的救命之恩,和我在魔界也早已拜过堂,通过了验心石的考验,我也已经通知六界会在花朝节和锦觅正式举行婚礼。历经这么多的波折和磨难,我希望你能放下锦觅,不要一错再错。”
润玉怔怔地听着旭凤侃侃而言,只觉得有些可笑,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没想到旭凤还是一点没变,还是那般高高在上,那般大方施舍,那般蠢钝地将所有的心思都围着锦觅转悠,可嘴角刚挑起一抹弧度,润玉就笑不出来了,只余下无尽的苦涩在肺腑间涌动,让他一呼一吸都带上了痛意,良久,润玉才压下不断涌上鼻腔的酸楚,涩然道:“还有吗?”
“还有无论你信不信,从始至终,我都无意与你相争,从始至终,我在乎的唯有锦觅,这天帝之位对我来说,从来都无足轻重。”
“无足……轻重……”润玉叹息般的重复了这个词,只觉疲惫失望至极,深深地无力感扼住了他的咽喉,不用再问,一心寻找锦觅真身的旭凤,定是根本不曾在意人间曾有三年大旱,更遑论去探查是否有魔物作祟。对上旭凤诚挚干净的双眸,润玉露出一个苦笑,轻声道:“如此,我也告诉你一个实情,她那颗陨丹,是我修复的。”
“你说什么?!”旭凤闻言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润玉。
“当初你们在人间历劫的时候,她那颗陨丹裂了,她对你情根深种,要与我退婚,我……我为了把她留在身边,宁愿她再也不会爱。没想到我算来算去,于这情之一字,还是算错了,最终入了歧途,误了你们,只剩下这一片狼藉,荒诞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