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显宗冲他呵呵笑了一下:“哪有打仗不带参谋长的啊,司令。”
这关口顾玄武也没空理会自己对张显宗那点恨意了,一瞬间的惊讶后他连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都不感兴趣了,舒了一口气,只疲惫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刚来,看司令想事情,没敢打扰。”
顾玄武吐出一口烟圈,想的竟然是,来了挺好。
他从张显宗手里的烟盒又掏出一根烟,本想塞到对方嘴里让他陪自己抽一会儿,手抬了一半,又了无兴致地躺回去:“对了,你不抽烟。”
“啊。”张显宗把烟塞回烟盒,不急不缓地说:“司令放心吧,一伙流窜军碍不了事,您不是比他们多了一个好参谋么。”
顾玄武想东西出着神,张显宗的话听了一半漏了一半,下意识闪过的一个念头是:这话怎么好像在哪听过?不禁看了张显宗一眼,昏暗的灯光下,那人眼睛里竟带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真诚。
论打仗张显宗不如顾玄武,但有张显宗相助,他顾玄武不知能省多少事,省了多少兵。所以这一仗打下来,顾玄武清点战果:嘿,没赔,还赚了。
顾大人一开心,使劲照张显宗屁股上拍了一下,拍得张显宗一愣:“这回你有功,说吧,想要什么?”
张显宗咧嘴一笑:“这不是属下分内的么。”
顾大人一拍胸脯,豪气万丈道:“别介,本司令带兵赏罚分明,只要老子有的,你想要啥尽管说。”
“那……”张显宗想了想,支吾一声,“属下暂时没什么想要的,不如留着吧。”
顾玄武随口回:“行啊。以后想到要啥了告诉我,保准儿给你。”
张显宗勾起一个轻描淡写的笑意:“谢司令。”
顾玄武其实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他心里不喜欢张显宗,但在明面上,即使没这一茬,张显宗想要什么他不照样都会给他。难就难在张显宗从不主动开口问他要东西,所以回到文县没几天,为了表彰参谋长的功绩,主要也为了摆桌酒宴炫耀自己的战果,顾玄武又给张显宗送去了一个姨太太。
原不打算再送来着,他以为张显宗怎么都要被那女鬼吃了,何必还往鬼屋送新人,可没想到这么久头发精也没个动静,顾玄武渐渐就把这码事淡了下去,六姨太也按时送到了张显宗家里。
酒宴上他搂着张显宗打趣:“这回是六姨太,过阵子哥再给你娶个七姨太,凑成个七仙女,你说怎么样?”
张显宗干笑一下没接话茬,不一会儿又说:“这可不是属下跟您要的,您还欠着我一样东西呢。”
顾玄武喝得多了,伏在张显宗耳边的每一下喘息都带着酒气:“那当然,本司令说的话什么时候反悔过!”
你反悔的事多了。张显宗淡淡地想,就怕你到时不肯认。
张参谋长新婚燕尔,第二天就告了病假。
顾玄武想着这小子终于也知道享乐了,尽情给他放了个“蜜月”,没想到第三天手下人前来报告,说参谋长是真的病了。
好像是酒宴上喝多了,半夜回家染了风寒,而且一连几天都没法出门,该是病得不轻。
也不怪顾玄武一开始不信,张显宗的体质向来很好,怎么也不像轻易就被冻坏的样子。但既然真的病了,于情于理顾玄武都得去看他一番,可惜一则顾玄武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二则刚收编了一队人马他忙得很,这天就直忙到天黑才抽出空来。
那宅子天黑以后才闹鬼,天一黑顾玄武就不愿意往里面去了,最后考虑到早晚都得去看张显宗一次,今天不去明儿再来更麻烦,再说那头发精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顾大人咬咬牙,还是去了。
张显宗果然病得厉害,一直发着烧躺在床上。顾玄武坐在床边,从下人手里接过毛巾给他擦了擦脸,装作关怀的样子说:“你怎么搞的,也不知道注意点。”
张显宗声音哑哑的,小声道:“我好久没这么病过了。”
“也是。你小子以前身体就挺好,又当了这么些年兵,看看,还练出点肌肉来了。”顾玄武拍了拍张显宗的胸口。
张显宗笑了,缓缓道:“我们真是认识好些年了。”
顾玄武往后挪了两下,倚在床头面对着张显宗,也没脱鞋,军靴就贴在张显宗耳边放着,低头给自己划了根烟:“有二十来年了吧,打你出生咱俩就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