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还同林涧闲聊睿王起事。
“林御史,如今城中涉案人等都已经抓起来了。冯家除了冯紫英外,几乎全族都参与了睿王起事之谋划。冯唐老将军虽说并非直接参与,但他是知情的,也一并押入刑部候审。”
“宁国府荣国府的当家爷们,有一个算一个,皆都与此事有关,也都抓起来了。还有保龄侯忠靖候史家两兄弟,也参与了此事谋划,甚至带兵在都中作乱,这些都因林御史的计策而落网,一个都没有逃掉。”
天色渐渐亮起,寒风中,水溶面上的笑容便如春风般温煦,眸光却比那古井深潭还要深邃幽暗,“先帝钦封的四王八公。四位郡王里头,就有东平郡王穆莳参与此事,东平郡王府算是完了。古来但凡起事作乱者,皆是要抄家砍头的,八位国公里头,涉及此事的便有四家。这些个人家,百年家业也都付之一炬了。”
“林御史,你可真是好手段啊。不过撺掇出一场皇家争储的戏码,就折损了四王八公将近一半的势力。林御史遂了圣上心意,但你可曾想过,折损在你手上的这些人,他们的现在,或许会是你这位大功臣的将来呢?”
“本王还是那句话,今日便再问林御史一遍,林御史这般尽心尽力为圣上,果真是心无芥蒂,相信圣上能容得下林御史,容得下林家一辈子吗?”
第85章
林涧似笑非笑望着水溶道:“郡王所用撺掇二字, 我委实不敢当。”
“我不过秉承圣上心意办差,做的也都是为人臣子的本分之事, 实在当不起郡王如此盛赞。”
水溶浅浅笑道:“林御史当得起。先前未出事, 都中暗潮汹涌, 朝中更是风云变幻, 本王看得眼花缭乱的,还以为林御史是真的病得不行了呢。如今事情尘埃落定,天明之际真/相大白,本王同一众臣子才知道,林御史这是同大家玩了个将计就计啊。林御史身体好得很,却肯这件事费尽心机装出那等病弱模样,就冲着这份辛劳,林御史就当得起本王盛赞。”
水溶话锋一转,又道, “只是, 林御史为圣上尽心尽力, 但林御史当真知晓圣上的心意吗?事到如今,本王也可坦白与林御史说,四王八公里的这些人, 有如贾赦这般无恶不作仗势欺人者,亦有如贾政那样还算兢兢业业肯为国家为大周做一点事情的人, 圣上要肃清的,是贾赦这样的人。”
“可是林御史,你是佥都御史, 你心里很明白,这样的人该肃清,可是这一回,你还让圣上折损了一个皇子,纵然睿王不如昭王得宠,但睿王好歹是先皇后嫡子,是圣上的嫡长子,此番起事谋反他绝无幸免,为正风纪,圣上不能宽宥他,却也不能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圣上更不能轻易放过他。怎么处置睿王,这是一个难题。但毫无疑问的是,圣上的这位嫡长子,已是废了。”
“圣上如今对睿王自是生恨,可说到底,睿王还是圣上亲子,待这件事过去,圣上对睿王终有为父之心,等到那个时候,圣上就会想到,是因为林御史你的计策,才让睿王落到如此下场。而你却因此成了肃清朝中风气的大功臣,你说说,圣上心里会觉得舒坦吗?”
林涧淡淡勾唇,笑道:“郡王,睿王起事造反,那是他自己的主意。我可没有让他谋夺他亲生父亲的江山。册封大皇子为睿王,这是圣上的旨意,我纵有计谋,但郡王觉得,我能左右圣上的心意吗?睿王贪得无厌,他的下场是罪有应得,与我何干?”
水溶仍是浅浅笑道:“但愿圣上也能如林御史这样想。”
林涧深深望了水溶一眼,随即他的目光就浅淡下来,他将视线从水溶身上收回来,悠远淡漠的目光望向阴沉沉的天际。
“坦白说,我对郡王的心思真的很好奇。贾赦做下的那些事情郡王不会不知情,却偏偏被他请动,到荣国府里来为贾家做说客。四王八公的势力抱成一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是不同出一家,其余势力有所折损的话,大家都会受到波折的影响。郡王为贾家做说客倒也不稀奇。”
“方才郡王也说了,昨夜之事已经尘埃落定,涉事人等待事情查清后按照情节轻重也各有惩处。在这数月内,朝中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有暗自活动,我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圣上同昭王殿下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想必郡王都已知道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语,四王八公势力中,多少人因为睿王的心思蠢/蠢/欲/动,东平郡王更是倾一府之力全程参与支持睿王,郡王这么看重四王八公的团结,怎么不心向睿王跟从睿王起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