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鸿自腿伤后这些年里,虽低调安静,多数时候都在西园中过着隐居的日子,但也不是全然不见外人的。他极少在人前出现,在每月里也总会见上承圣帝几回。
他是从底层拼杀上来的,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大将军的位置,为人有豪爽利落的一面,但也有谨慎守规矩的一面,他同承圣帝是相知相惜,林鸿感念承圣帝对他的知遇之恩,在承圣帝面前从不拘谨,却十分的懂礼守规矩。
承圣帝每每与他见面相处,都觉得气氛融洽随意,却又透着贴心自在。
可自林鸿腿伤后,承圣帝再与林鸿见面,就明显感觉到林鸿的态度有些变化了。
林鸿变得更多谨慎小心了,那些承圣帝所欣赏的利落豪爽与锐气都没有了,或者说残存的很少很少,就连他同林鸿说话都是那样。林鸿更像个臣子了,而非是他这个天子志同道合的朋友。
承圣帝自己私下也琢磨过,想过林鸿为何会这样。
他以为林鸿是因腿伤受了刺激,这人生骤然起落是会让一个人的性情大变的。承圣帝想着林鸿大约是因着这腿伤有了心结,从而封闭内心,人也跟着不如从前那般神采奕奕了。
承圣帝体念林鸿的伤痛,纵感觉到林鸿的转变,也不曾当面询问过什么,更体贴的从不在林鸿跟前提起他那腿伤的意外,他这几年一直都是用他觉得适当的方式来帮助林鸿,希望让林鸿明白,纵他受伤了,可在他这个天子的心中,也不曾忘记过他这个大周的大功臣。
承圣帝想着,也许时日久了,林鸿会慢慢放下心结,会慢慢好起来的。
是以,不论是林鸿腿伤前还是腿伤后,承圣帝待林鸿的态度都不曾改变过。不管他这个天子在旁人跟前如何,但凡只要单独同林鸿在一处,他都是自在且随意的。
——就像是卸下了天子重任,只是个与知心好友在一处小酌相谈的寻常人似的。
但这些年里,承圣帝的心意是好的,林鸿却从不改他那谨小慎微的作风,就在承圣帝以为林鸿往后余生都会这样度过的时候,这改变竟就这样悄然来了。
瞧着林鸿如今神采奕奕又恢复成从前那等豪爽利落自在随意的模样,承圣帝便想,果然林鸿的改变便是因着那心结的缘故。如今他重又能站立行走,虽不如好时那样,但比之现在已是极好的了。
这人的心结解开,自然性情也就跟着恢复如初了。
承圣帝自斟一杯酒,举杯邀林鸿同饮。
“蒙琢,”承圣帝唤着林鸿的字,含笑道,“朕先前还在想,怎么你五十生辰的时候不肯大办,如今这个生辰却肯叫云溪给你办寿宴了?这会儿见了你,朕就知道了。云溪这心思真是巧,他这是要将你藏着掖着,就打算在今日寿宴上的时候给朕及众人一个惊喜吧?”
承圣帝将手中饮尽的酒盅放下,含笑拿食指指着林鸿笑道,“你们这消息瞒得真紧!连朕事先都不知情,先前朕见你,你连一个字都没同朕说起。要不是朕今日亲眼看见,朕都不敢相信。”
承圣帝眸中的笑情真意切,“来,你再同朕饮一杯!今日是你的好日子,你能重新站起来,又能重新行走,这也是值得庆贺的事情。朕为你高兴。”
林鸿与承圣帝饮了酒,他微笑道:“圣上所言不错,这确是云溪的主意。但却也不完全是云溪的主意。臣头一次尝试装上机括站立行走,臣也怕自己会失败,或者做不成这件事,若是提前说出来了,到时却没有做成,难免影响不好。臣也不想让圣上知道了失望,便索性谁都不曾告诉,只管私底下练好了,今日才敢试一试。”
“还请圣上不要怪罪臣的欺君。”
承圣帝随意笑笑,他转眸瞧了林鸿一眼,又去看岸上园中那些宴席上的臣子。
从承圣帝的角度,他可将岸上园中场景尽收眼底。
“你这算什么欺君呢?蒙琢啊,你言重了。”
林鸿清浅一笑:“圣上不怪罪臣,臣也就心安了。”
“不瞒圣上,臣用这机括练习走路着实辛苦。臣私下练习了月余,每日练习都不少于三个时辰,才有了如今这样的结果。”
承圣帝想着腿伤一直都是林鸿的心结,为了不触及林鸿心中隐痛,承圣帝从不当面询问林鸿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也就是这会儿林鸿自己主动提及这装上机括练习站立走路辛苦的事情,承圣帝见林鸿神色如常,他才关切多问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