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半年来长房与二房的明争暗斗,足以写成一本书。
其实主要是二房找事。
自分了家,大房便安分守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只是二房的那些人从前仗着老太太的宠爱,享受惯了,一时接受不了,肯定要找些事。从前他们住的是府里最好的房子,享受的是最高级别的待遇。如今分了家,荣禧堂他们只住不上了,若不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梨香园他们也别想住。从天上到地下,任谁心里都会生出怨怼,能相处得好才怪呢。
何况分了家,用度自然也是要分开的,家里的所有的地产、田边、铺子也要分。二房人口多,花费自然也大,何况他们是奢侈惯了的,又不肯俭省着些。还有一个女儿在宫里,为了巴结那些子贵人,见天儿银子流水似的往外出,没几天便捉襟见肘了。
二太太是个佛爷,一向只懂享受,那房里是琏二嫂子当家。自分了家后,二太太心里怨恨长房,又拿大太太大老爷没法,究竟琏二嫂子算是长房的媳妇,二太太气急了的时候,只能拿琏二嫂子出气。一会儿嫌她这没周到,一会儿嫌她那没周全,要买什么东西或是用钱,也只管跟琏二嫂子要。
巧媳妇还做不出没米的炊呢,琏二嫂子夹在中间受了不少的委屈,只好找琏二哥哥,跪着求他原谅。说什么只要给她个机会,她把以前那毛病都改了,一心一意跟他过日子。
琏二哥哥心软,最终还是原谅了她。
自那之后,她也确实痛改前非,一心一意只奉承着大太太过日子。
迎春自小在老太太跟前儿长大,老太太偏心二房,自然她身边的下人们都是向着二房说话。她打小听到的便是对大房不利的言语,什么大老爷生性好色,平日依官作势,行为很不检点。还说他不仅糟蹋良家女子无数,但凡府中稍有头脸的丫头也都不肯轻易放过。是以从前,迎春也很不喜欢这个父亲。
当初父亲要接她去长房教养的时候,她还很不愿意。
父亲不顾她的意愿,强行从老太太那里将她接过来,她还生了许久的气,明里暗里跟父亲作对。父亲有时候生了气,疾言厉色的教训她一番,过后总让丫头们送几样她喜欢吃的点心、果脯等零食。
而且,等气消了,还耐心的给她讲道理。
一两个月后,迎春也看清了,父亲不是不疼孩子,只是他一个大男人不善言辞不懂表达。女孩子生的娇弱,不能打不能骂,他自己不知道如何教导,只好交给当家的女人来管。至于儿子嘛,就没那么多顾忌,犯了错除了打就是骂,为的也是孩子好,却不想用错了方法,导致琏二哥哥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谁知竟让二房钻了空子,几句好言好语便拉拢了过去。
后来她冷眼看着,父亲好像也知道这样教育孩子不行,已做了改变了。
收效嘛,自然也不错。
她瞧着如今琏二哥哥已经比先前好多了,也留心学业了,也知道孝顺父母了。现今又跟着父亲游学,越发进益了。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长了见识,等回来的时候必然跟先前大不同了。他身上又现捐着一个同知,父亲说等他读好了书,就给他活动活动,补个缺儿,自此也算正正经经的走上仕途,不比从前在二房当个管家强上百倍?
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样,得出的结论自然也会迥然不同。
无数次迎春想,父亲明明没有那么不堪,怎的外面传出那么不好的言论来?
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迎春的一个小丫鬟名叫佩儿的求了恩典,出府去瞧她生病的娘。不想,偶然间见在一个死胡同里,看见一个身影很像周瑞家的,身边围着十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佩儿就疑惑了,暗道周瑞家的在这里跟一群小孩子们做什么,莫不是看错了?在走近两步,细细看去,果然是周瑞家的。
她正给那些小孩子们分糖果、分铜板,吵吵嚷嚷的,还说若想要糖果,就须得照她说的做。后来周瑞家的教小孩子们唱一个童谣,鬼鬼祟祟的,像是在干什么不好的事。
佩儿怕被发现,不敢久待。因此那童谣具体唱的什么内容,也没有听全,总之是对大房、大老爷很不好的话。佩儿回来将此事禀报迎春,迎春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想起自己从前处处帮着二房跟父亲作对的事,心里委实愧疚不已。她想告诉贾赦,又怕贾赦训斥于她。好容易下定决心将此事跟父亲说明,好早作防范,免得传出更不好的话来。谁知偏巧父亲又带着琏二哥哥走了,想说也说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