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刑氏倒是被贾母抢白了一顿,她有心辩辩理,被鸳鸯、珍珠、金钏儿等人冷嘲热讽的一顿孝心、天理之类的说教,什么长辈房里的猫儿狗儿也别别人有些体面等等,她倒不好再说什么。
虽说如今分了家,但老太太还是老太太,身为儿媳,不可出言顶撞,否则便是不孝。这样一个帽子扣头上,到哪也没地儿说理去。
最后,贾母说,这是多么好的一桩亲事,家世也好,人品也好,人家又富贵,旁人大着灯笼也找不到呢,迎春嫁过去必然是享福的。你如此反对,难道因为迎春不是你生的,你见不得她好?
这就是说刑氏虐待庶女,这个罪名也不好。
刑氏气的七窍生烟,却不得不跪下辩解,称自己绝无此心。原是为着姑娘好,才这样的,若是扯谎,天打五雷轰。她派人打听了,拿家虽有几个臭银子,却不是正路上得的,况且那人很不好,暴虐贪淫,日日流连烟花酒巷、勾栏妓院,不是什么秘密,迎春嫁过去要吃亏的。
贾母说她见不得庶女好,故意编排出这许多的浑话。她还拉着迎春劝了许久,说不要听你太太胡说,她一个深闺妇人,哪能知道外面的事,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不足为信等等。她以为迎春实在自己跟前儿长大的,向来跟自己亲近,与刑氏不过是面子上的情分。二者相比的话,迎春肯定更信任自己,而非刑氏。
不过,她想错了。
如今的迎春,早不是从前的迎春了。
迎春并未说什么,缓缓听贾母将话说完,才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跪下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是名正言顺,不然,就这么随随便便许了人,外面的人是要说的。便是外面的话传不到深宅大院里,将来成了亲,我也是没法抬头的。把我许个什么人家,我也不敢说的,但总要父亲回来才是。没有父命,我便是名不正言不顺,怎生见人?若是如此,我是宁愿终生不嫁常伴青灯古佛,也不会违抗父命的,求老太太开恩……”
“好!好!好!”贾母气的狠了,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一个比一个咬牙切齿,又捶床发了一通大怒,将刑氏骂个狗血喷头不说,还将迎春也骂了。
迎春与刑氏一起被贾母赶了出了,刚出院门,迎面捧上贾宝玉。
贾宝玉笑嘻嘻的跑上来,一把抓住迎春的手:“二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怎的不坐一会子再走?”说着便拉着迎春要往院门里走,“先别急着走,老太太正嫌孙女儿少不热闹呢,你住几天再走也不迟。”
迎春皱了眉,想将手从贾宝玉的手里抽出来,可惜贾宝玉抓得紧,抽了几次都未成功。她遂放弃抽手,而是将脸一板,道:“宝兄弟,你我虽为姐弟,到底都大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便是亲姐弟也该避嫌,何况你我只是堂姐弟,更该避嫌才是,不然传出去,人家岂不说咱们府里没规矩的?”
“好姐姐,哪讲究得了这么许多,你不介意便罢了。”贾宝玉涎皮笑脸的道。
“放肆!”刑氏喝了一声。
贾宝玉鲜少听重话,除了偶尔他父亲训斥于他,也都是在书房里。在内宅,便是威严最盛的贾母对他说话也向来是温声细语的,更别说旁人?
冷不防,贾宝玉倒被刑氏的喝命吓了一跳。攥着迎春的手不自觉松开,连另手里拿着的一盏和田白玉碗也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迎春顺势将手从贾宝玉手里抽出来,站在了刑氏身后。
贾宝玉跺了脚,嗐了几声,弯腰要捡。早有几个丫鬟一股脑的冲上来,捡碎碗的捡碎碗,扶贾宝玉的扶贾宝玉。袭人将碎碗片捧在一个托盘上托着,一个劲儿的道:“可惜了的,这么好的一个玉碗,便是老太太库房里也找不出几个……”
说着又是叹气。
贾宝玉也叹气:“谁说不是呢,今儿去北静王府里赴宴,王爷心情好,就赏了这么一个玉碗,说是上元节的时候太上皇赐下了的,他自己都舍不得用。谁成想……唉……”
贾母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叫琉璃的,方才一直在旁边看着,此刻开口道:“大太太,宝二爷不是有心的,您何苦吓他呢?”
言下之意,便是将碎了玉碗的罪名按在刑氏身上,刑氏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她微微眯了眯眼,道:“我是长辈,宝玉出手无状,而且还是对我的女儿拉拉扯扯,我提点一句,难道错了?”迎春是长房的庶女,庶女都是记在主母名下,管主母叫母亲。刑氏虽然是继室,到底也是贾赦的正妻,所以她说迎春是她的女儿,倒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