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航便知道黛玉还接受不了他为她做这些。他倒也看得开,心想如今还早呢,她总有能坦然接受的一天。因此被黛玉拂了心意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或是不好意思,站起来,仍是笑盈盈的道:“我在外面,听见床吱呀一声,便知你必然醒了,所以来看看。”
黛玉不答话,自己动手把鞋子穿上。
“昨晚睡得不冷吧?”他又问。
黛玉胡乱的摇摇头,说:“不冷。”便衣裳整理整理,走了出去。周航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眼见着他在院子里遛了一圈,先是给农户一家都问了好,又给林如海请了安。
周航便走过去,道:“叔父,小弟该饿了,我领她去吃些东西。”
他既是冒充的林如海的侄子,人前自然该称林如海为叔父的。林黛玉如今是男儿打扮,叫小弟没错。
林如海点了头,他才拉着黛玉的手腕往厨房去。
路上,黛玉问:“你们都可用过饭了?”
周航道:“老奶奶天不亮便熬了一锅粥,谁先起来便先用,大家都用过了。”
到厨房一看,粥还剩小半锅,虽在炉子上放着,那炉子的火早熄灭了,粥竟是一点热气儿都没有。周航给黛玉看过,又将锅盖子盖上,回身关了厨房的门,从空间里捧出一盘子切好的各色水果来,道:“玉儿,你吃这个罢。”
黛玉看着那只锅,问:“他们平日就吃这个么?”
在见识过猎户一家的贫瘠之后,再看到农户家里的饭菜,她已经不觉的诧异了。只是,她想,猎户是因为年老打不到猎才没有饭吃,农户起码有几亩地,情况该好一点,谁料想,也是如此。她原本还以为贫窘到那种地步的,该是个例,大部分百姓起码还是能吃饱穿暖的。谁曾想,才别了一个,这又碰到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
周航道:“现在是冬季,农闲的时节,不用出大力气,农户之家的早上一般吃稀饭。我听老爷爷说,昨儿晚上也是因着待客,才有白面馒头和炒青菜吃,他们一般晚上只吃玉米窝头的。今儿这粥也是,他们都是吃上面的稀的,特意将稠的留给我们吃。玉儿,你不喜欢可以不吃,这有切好的水果,你在这里吃,外面没人看到的。”
黛玉瞥了他一眼,道:“我就这么娇贵,一个人躲在这里吃独食?”
说着看也不看周航捧着的那盘水果,走过去将粥盛了半碗,捧着吃。周航忙将水果收回去,夺过黛玉手中的碗,说:“你要吃这个也成,好歹等我热了再吃,这大冬天的,一会儿冰到肚子了!”好在他抢的及时,才吃了几小口。
黛玉仰头道:“你们都吃得凉的,我也吃得。”
周航:“我们吃的时候还没凉。”
说话间已将粥尽倒在锅里,蹲在灶台前想生火,生了半天也没生起来,反倒吹的满脸灰,黛玉止不住笑了。农妇晾好衣裳,见厨房里冒出浓烟,忙跑过去看,也跟着笑,催着周航起来,道:“你们哪里会干这个,快起开让我来罢。”又向外面叫,“虎子,虎子,快来,把你这两位哥哥带出去玩一会子去!”
虎子便是农妇的孙子,才五岁多的孩子。闻言便跑过来拉黛玉的袖子,农妇也催道:“你们先出去罢,温好了粥我叫你们。”
林如海已经向老汉打听附近庄子里织布作坊的事了。
老汉正说的津津有味:“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那庄子背后的东家吴老爷极有权势。前几年他们招织布的女工,工钱给的高高的,但有一样,进去便是五年。这五年便是卖给了他们,不许见家人,也不许外出,挣的工钱也不许往外私传,说是五年之后统一放出来的。我儿媳织的布远近邻居都夸好,当时也是动了心的,但一听这个,便没有去。后来日子实在过得困窘,想去,人家那里又不肯要了。”
林如海道:“老人家可知他们那里织的布都销往何处了么?”
老汉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道:“你一说,我也觉得怪,也从没见他们往外卖布啊。”
黛玉听了一会儿,问:“老爷爷,你们村子里可有失踪过人口?”
老汉又想了想说:“倒是前年,李二狗家的儿子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如今也每个音讯……”说到这他突然一怔,看了看黛玉,又看看林如海,“你们问这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