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的醒来跟黛玉有没有关系,但他明白那抹身影在自己脑海中一辈子也无法抹去了。
黛玉……妹妹——
他垂眸,缓缓松开自己的左手,荷包被他握在手里太久,被汗液浸湿又干,干了又浸湿,布很有些发皱,颜色也不再鲜亮。父王说,他昏迷的时候手里便一直紧紧的攥着这个荷包,由于纂的太紧,根本没法从手中抽出,手也掰不开,只能由他而去。还笑问他这荷包究竟有什么好,可是哪家千金送的。
其实,荷包并没有什么特别。
他珍惜的是荷包里的东西……
长久昏迷的身子太过虚弱,仅仅是坐了一会子,话都没说几句,便使他昏昏欲睡,胳膊也不大使得上劲儿。丫鬟进来问他是否累了,可要躺躺,他摇摇头,令丫头们退下。躺了快三个月,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再躺……
屋子里又剩他一人,这样也不错,他想。
胳膊由于长时间不曾活动,此刻抬起来都有些困难。李域试了好几次,才缓缓的抬起胳膊,颤颤巍巍的将荷包两手捧着,轻轻的抽出里面的东西——一张很薄的纸片,是一个Q版的小女孩的形象,穿着淡粉色衣裙,极是可爱。
没错,便是黛玉曾经丢失的那个Q版小人。
小象也有些皱了,不过好在损坏并不严重,李域用手摩挲一会,便仍放荷包里放好。
三年前,他出去打猎,在一个树根底下捡到这个小象。彼时他已见过黛玉,一眼便认出,虽然不知她的小象为何会出现在皇家猎场,为何又是这么奇怪的形象,却仍是将其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后来见面,不止一次想还给她,不知为何,却总未开口,也许是舍不得吧,他想……
——
正厅内,饭菜俱已齐备。
众人都落座了,神医才姗姗来迟,看见黛玉便堆起了笑:“师父,您究竟用了什么神丹妙药,快给徒弟透露一二吧。”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他叫这么叫,黛玉还是有一种把听力和视力都封住的冲动。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自己煎药的时候放了什么天材地宝,义兄才会这么快醒来。黛玉觉得自己惹上了一个麻烦,还是甩都甩不掉那种。任何一种事物,若能跟“痴”这个字扯上关系,便不能以常理推之;如棋痴、武痴,甚至能做到不眠不休的奕上三天棋或耍上三夜的剑。很不幸的,她这便宜徒弟是个医痴,不是好打发的。
黛玉觉得说什么都不管用,唯有让他亲眼看到事实胜于雄辩,或可令他死心。
于是她告诉他,一会子她还要煎药,他尽可在一旁看着。
饭菜十分丰盛,有八样素菜,八样荤菜,另有汤点、水果数样,加起来二三十盘子。开筵之后众人便不在说话,厅里寂静无声,只有偶尔筷子碰到碗碟的细碎敲击声和众人几不可闻的咀嚼声。李旭的胃口很不错,桑昇夹的菜他吃了大半,剩下不多的菜便一股脑扣在桑昇碗里,后者一脸幸福的快速将那剩菜剩饭解决。
周航不由瞥眼瞧了瞧坐在自己身侧的黛玉,其实他也想给黛玉夹菜来着,但人家爹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看着,他有点怂。
黛玉碗里只有几根青菜,她垂着头,很优雅的小口小口吃着,动作十分优美。
周航想,不知她吃不吃的完。
唉,想这些做什么,即使吃不完,还能给我不成?
吃完饭,李旭见黛玉似有些疲惫,便道:“丫头,你回去歇着罢。药让丫头们来煎,你有这份心便很难得了,不必让自己累着。”说到这他笑笑,有些玩笑意味,“若真累坏了你,不止你父亲不饶我,怕是我那好侄儿更不依呢。”
黛玉有些羞恼的跺着脚道:“您也来取笑我!我不理您了!”
李旭便笑着走过去,微微弓着身子,侧着头,手背在身后看着黛玉。黛玉的个头大概只到他肩膀,他弓着身子的时候,视线刚好与黛玉的眼睛平行。
“好丫头,这就生气了?”他笑道,“还不理我?!”
黛玉抬头,嘟着嘴道:“义父!~”
李旭道:“不是告诉过你么,叫父王,义父显得生分。”
人啊,就是一个十分令人费解的生物。前几天他还看着儿子不错,想儿子只要醒来,以后便对他好,时时关心。但儿子真醒之后,他觉得一个臭小子需要什么关心,还是女儿可人疼。唉,可惜,当初王妃生的怎么就不是个闺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