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揉了揉哭肿的眼皮,“我睡着了,不知道您回来了,没能准备饭。”
李达康清了清嗓子,解下围裙:“来吃饭吧。”然后他自己拉了椅子坐下。
我赶快走过去,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
桌上是三菜一汤,虽然是家常的菜式,但是像模像样。
“诶,那个,”李达康手指揉捻着筷子,眼神溜了一遍桌上的菜,“我觉得,你应该不是因为听说要吃我做的菜,所以才嚎啕大哭的吧。”
他似乎真的在紧张这件事。我努力憋住笑:“不是。”
“哦,那就好,”他稍稍放松了一些,给我夹了一筷子金针菇,“第一天上班,休息过头了,没做饭,也不用那么自责,不是什么大事。”
这下我真的忍不住乐出声了:“书记,您觉得我的心理有那么脆弱吗?”
他瞪大眼睛盯着我:“那你是为什么?鬼哭狼嚎的?邻居听见了还以为我李达康在家虐待小保姆呢。”
“书记,您千万别虐待我。我保证今天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我一时答不上来,便岔开话题。
“那也是,”风向轻易地改变了,李达康的神情松懈了一点,“要是回回都得我饿着肚子自己烧菜,你离再次下岗也不远了。”
我偷笑着吃了一口菜,然后,再笑不出来了——真咸!
赶快狠扒了一口饭。
“怎么?”李达康也夹起一筷子金针菇塞进嘴里,随即他也僵住,一脸的万念俱灰。
”好吃啊,”我赶紧多夹了几筷子,“我觉得很好吃!”
李达康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这太咸了,我给丢了去。”
“别啊,”我赶紧阻止,“我口味重,我觉得挺好的,这盘菜就我吃了吧。”
“我说你,还真让我虐待啊。”李达康匪夷所思地看着我。
“我真的口味重,我不是大哭了一场吗?现在体内缺盐,”我按住他的袖口,“别浪费了,我在您家第一顿,必须吃个圆圆满满,半路丢菜,多不吉利啊。”
李达康被我瞎编乱造的功力唬的一愣:“你不是留学生吗?这么迷信。”
他大约也不想和毛丫头在饭桌上拉拉扯扯,遂放弃。看着我大口大嚼他的失败品,似乎又形状可怜,于是拿了个小碗给我盛了一碗汤。
我喝了一口汤:“书记,您这厨艺水平太高,淡汤配咸菜,口味中和的刚刚好。”
“你这挖苦人的水平很高啊,”李达康的声音扬了起来,皱着眉头盯着我,“要不是有人呼呼大睡,我至于下了班饿着肚子还急急忙忙地烧菜么?本来明天想让你适应,不用晨起做饭,现在看来,你很需要机会露一手啊。”
清晨六点半,我站在厨房里,手叉腰间作茶壶状。
不会做饭——除认床以外我的第二个缺陷。从小有个会做饭的爹,之后家里一直有阿姨,留学时因为不爱吃美国的高热量食品,每天都去有机食品店买拌好的沙拉,倒是躲过了长胖的风险。
但厨艺与其他技能一样,在我看来只要下功夫学,并不会有太大问题。我努力挖掘记忆中有关做饭的资料,根据手上的食材,决定做一碗阳春面卧鸡蛋。
过了半个小时,身着睡衣的李达康下楼来,在饭厅坐下。餐桌上我已经放好当日的报纸,一杯蜂蜜水和一杯热茶。
待他喝下蜂蜜水,我端上面:“卖相难看了点,味道您尝尝。”
李达康吃了一口面,抬起眼皮冷冷地看着我:“你还好意思挖苦我的厨艺?”
“真这么难吃?”我感觉自己这份工作又可能不保,“要不你别吃了,厨房里还有饼干。”
“你昨晚不也非吃完了那盘子的菜么?”他又夹了一筷子面条,吃了下去,再不理我。
李达康离开后,我被一股挫败感淹没。
回国以后的每一份工作,都曾是我紧紧抓住的救命稻草。我不会埋怨工作的性质,只会害怕失去它。
到李达康家之后,我好像一直在暴露自己的不称职。先是睡过饭点,逼得老板掌勺,现在又展现了令人失望的厨艺。
洗完碗,清理过厨房,我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思索着该如何保住这份待遇尚可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