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到最后一页,亚瑟的眉头狠狠地揪在了一起,威廉攥着拳头,抹了把眼泪:“为什么……为什么黑天鹅这么可怜?她也喜欢王子啊,她那么勇敢,只是喜欢的方式错了,没有人来教她……”亚瑟头疼地吁了一口气,合上书,认真地看着威廉:“威廉你听我说,有些错犯了以后是得不到原谅的,所以我们要慎重地行动,尤其是面对自己身边的人。但是啊,因为一个人一时犯的错就要他承担一辈子的罪孽也是不公平的,每个人都有赎罪的机会,人不能带着悔恨生活你知道吗?如果犯了错,一定要去补偿,就算事情没有改善也要去行动,行动了可能会有所改变,不行动就什么也不会发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威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亚瑟摸摸他的脑袋:“你还小,你以后会明白的。人总是这么愚蠢,总是会犯错,这个世界没有神就好了。”“没有神是好事吗?”“是啊,没有神的话,命运就是自己的东西了。”
真是不负责任啊,说出这种话。亚瑟后悔地想。他送威廉回房间睡觉,孩子们的大房间里排满了小床,像七个小矮人的房间,他们拥抱在一起,宛如相互取暖的小企鹅。他们没有父母,只有彼此,就像当初的亚瑟他们。亚瑟揉了揉太阳穴,不知为何脑子里不停地浮现着阿尔弗雷德和马修小时候的样子。
那个《黑天鹅湖》的故事,亚瑟仔细想想突然品出味来了,身为魔鬼的养女的黑天鹅爱的其实不是王子,而是一种光明正大的生活,她希望活得像白天鹅一样。所以这个结局并不是悲惨的,因为她已经得到了自由。
如此想着,亚瑟一路走回窗边,在夜风中笑着点燃了这半年来的第一支烟。
“哔哔!”一辆卡车停在了贝什米克农场门前,前车灯一闪一闪的。本田菊从后车厢上跳下来,对驾驶室里的司机道了谢,便径自推开铁锈的大门,站在木屋门前摇了下门铃,金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台阶,本田菊注意到门上挂着永生的杉树枝,上面装饰着圣诞节剩下的彩球,据说西方有这样的传统——在杉树枝下可以接吻。本田菊被这段突如其来的记忆吓了一下,紧接着门被打开,基尔伯特把他请进屋来:“你回来啦,他们呢?”
“费里君他们说要举办聚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什么嘛原来如此,他们也真是爱玩。不管了,总会回家的。”基尔伯特笑嘻嘻地回到工作台前坐下,继续原本的操作,“那你呢?机会难得不去好好玩吗?”
“我……就算了,我不是很适应那样的场合。”“不去也好,比起混在人群中无所事事,你不是更喜欢一个人待着吗?我大概能理解这种感觉。”基尔伯特举起电刻刀,细细打磨手中的东西,本田菊忍不住凑过去看了眼,发现基尔伯特正在制作的东西是一枚戒指,一圈银白色的饰品已经初具雏形了,本田菊惊叹不已:“您这是……要送给别人的吗?”
“是啊,不过别误会了,这是给阿西的,相当于护身符一样的东西。你们迟早还要踏上旅途的,希望在那之前能完工,如果时间允许,我真想给你们每一个人都做一个,上面刻你们的名字。”基尔伯特隔着一层手套摩挲那枚合金材质的戒指。本田菊感到愧疚:“如果不是我,费里君他们也不必四处奔波,真的万分抱歉。”
“不是不是,他们往外走我才不难过呢。顶多有点担心吧,怕他们会受伤,会遇到糟心的事情,但是因为这点害怕就折了他们的翅膀才是本末倒置。他们出去旅行也不止是为了帮你找飞机,更是因为他们自己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你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哪怕有一天你们真的受到了挫折,这不是哪个人的错,是你们要共同承担的啊,不是吗?”基尔伯特笑了笑,不由得感到自己的形象又帅气了几分。本田菊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您。那么,失陪了。”
本田菊绕到后门那里,坐到台阶上。天色已晚,厨房里有食物,他却一点也不饿,他抬头仰望夜空,乌云密布,没有月亮,后院只是一片荒草地,连树都没种一棵,一眼望去,竟能畅通无阻地看见天边的地平线,黑暗中宛如一道银线,本田菊对它伸出手,仿佛这样就能抚摸到故乡优美的海岸线,洁白的沙鸥停靠在海礁石上,春天顺着街道走下去,热闹的拉面屋里传出美妙的香味,电车带来的风卷起一片粉红色的樱花雪,多么令人朝思暮想啊——可惜它们只存在于本田菊的梦境,若有朝一日真能回到家乡,那里也一定面目全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