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同人)愚人嘉年华_作者:潮藓(31)

2019-02-25 潮藓

  马修直到八岁才去上学,是因为调查员秘密拜访发现马修他们的教育情况毫无进展,在怪兽的舌灿莲花下,政府答应给他们一笔丰厚的补贴金,马修和阿尔弗雷德才得以进入校园。马修不明白上学有什么意义,他从来都以为生活就是吃、玩、工作、睡觉。难道人生就是这样,像一条鱼从这个水洼跳到那个水洼,拼命挣扎着乞求下一个水洼便是大海吗?

  事实开始上学后,马修发现比起战场学校更像动物园,一片区域聚集着一类动物,有一些动物是孤零零的,有一些在哪里都能相安无事,还有一些是变色龙。马修更像蝴蝶,不是色彩斑斓的那种,而是融入背景板的枯叶蝶,无依无靠而脆弱易碎。相比之下阿尔弗雷德却是只幼虎,花色绚丽,横冲直撞,到哪都引人瞩目。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他们将这句话割成了两半。

  不论是什么品种,蝴蝶都很美,蝴蝶的美在于易碎。生物课上说,人的脑子里有一块蝶形骨,击碎它的话人就死了——当马修浑身湿漉漉地被关在厕所里发抖时,他是这么想的。阿尔弗雷德跟人踢球去了,亚瑟和弗朗西斯在学生会工作,没人会来救他的,马修把水桶叠起来,掂脚打开了通风窗,史蒂夫从外面向他伸出手。那是蝴蝶的触角,马修扇动翅膀,但是飞不出去,他的翅膀只是虚伪的装饰,他没有羽翼。

  诸如此类的事情有很多。孩子们认识阿尔弗雷德并且喜爱他,孩子们认识马修并且不记得他。马修是个不可对话的异类,鬣狗们成群结队,忽然看见一个有意思的小东西,于是过去玩耍追逐一番,最后嘻嘻哈哈地扬长而去。马修问阿尔弗雷德:“学校好玩吗?”阿尔弗雷德说“当然啦”,他主动退出了马修的追逐游戏。

  亚瑟说:“如果有人欺负你,就来找我。”不,马修才不想看到亚瑟打人,而且他没有被人欺负,一切只是场游戏而已,游戏需要一个祭品。无所谓,看到孩子们笑得那么开心,马修就放弃无用的抗议了,他们没有恶意,也不是在针对马修,可惜马修无法加入他们欢乐的队伍,他能做的,仅仅是在被推倒之后,拍拍灰尘苦笑道:“快别闹了。”

  马修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不承认自己的妥协是出于善良或懦弱,而是因为有一股火一般燃烧的爱的冲动,让他能够忍受生活的嘲弄,告诉自己他们只是什么都不懂罢了。如果不是爱,他心中的野兽早就闯出来将花园践踏殆尽了,他是野兽的主人,他的绳子紧紧地拴着那东西的脖子——比如说如果遭受这种待遇的人不是他而是阿尔弗雷德,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挥出拳头——就算有时把自己勒得过火了,史蒂夫也会像安全阀一样地来解救他。

  他不需要帮助,不希望得到帮助。大家都很忙,都有事要做,马修谅解他们,因而拒绝打扰他们。

  “我爱他们。”马修对着镜子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我爱他们。”这是事实,他爱他们甚至超过自己,史蒂夫却嘲笑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他和史蒂夫一同放学回家,怪物以病假为由帮他请了一学期份的早退,就是为了让他多干点活,害得他没法跟其他人在一块。巴士永远是空荡荡的,在黄昏下沿着老路转了一圈又一圈,马修趴在窗户前,用手指在玻璃上画画,雨滴滑落,马修的指尖冰凉,他将脸颊贴上去,严冬的寒霜伸出带刺的舌头黏住他。

  史蒂夫说我们跟别人不一样,但是我们要隐藏好。就算被人无视,也不能被人歧视。马修晚上用手电筒看彩图神话书,每次翻到魔女火刑那一页,他都忍不住捂着嘴哭泣。他会变得透明,变成小小的一团,缩在衣橱深处,可是他长大了,衣橱也藏不下他了,他连面对阿尔弗雷德都感到惧怕。愈长大,他的能力愈强大,简直要将他吞噬,他还不能向神明祈祷,因为他是被归类到魔物那一边的。他快裂成两半了。

  每一个礼拜日,他躺在窗台上想象自己是一具尸体,窗外的梧桐树枝繁叶茂,新婚的麻雀在树枝间筑巢,准备迎接它们亲爱的骨肉降生,白色的窗纱盖在马修身上,他却无法将这么美丽的事物想象成裹尸布。白雪公主是在水晶棺中举行葬礼和婚礼的,白纱比起裹尸布更像是婚纱,马修睡去复醒来,他感到自己的精神状态很糟糕,他眼中的现实和梦境正在混淆边界,史蒂夫有时还扇他巴掌让他清醒一点。到了晚餐时间,他又莫名其妙地恢复了正常,跟阿尔弗雷德他们有说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