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楷是我见过最强的男人,他冷静、克制、果断,也最能狠得下心。状态?呵,他大概从来不需要这个东西。我甚至怀疑,这世上是否真有什么事是能让他方寸大乱的?
周先生的手术安排在周六,我和周太太一大早便守在手术室外,周泽楷则在另一个城市,准备他的半决赛。
按照专家会诊的结果,如果手术顺利,十一点左右就能结束,但直到中午十二点,手术室的门都没打开。我再一次体验到了所谓度秒如年。我的手心一直在出汗,将紧握的烟盒弄得湿漉漉的。
大抵做母亲的人都对自己的孩子有着一分天然的洞察力,周太太虽然一言不发,却依旧很快发现了我的不安。在我第三次把掐在指尖的香烟揉成团的时候,她递过来一颗薄荷糖。
“医院里禁烟。”这是她自周先生被推进手术室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你爸没事的。”这是第二句。
她的声音从容而坚定。让我突然想到,她不仅是一个母亲,也是一个导师。
又过了半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我刚要站起身,周太太却快一步地冲到医生面前。
医生摘下口罩,笑着说:“手术很成功。他已经醒了。”
终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简直激动得要哭出来,一直悬着的心脏这才被妥妥地放回胸腔。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因为我在周太太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表情。她毫无预警地一把抱住我,泪雨滂沱。
我撑着她,拍着她的背。
这个人……她是一个母亲,一个导师,但同时,她也是一个妻子。
午夜时分,起了些风,那场憋了快一个星期的雨终于哗啦啦地泼下来,整座城市像泡在水里。周泽楷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回来的,凌晨五点,脸色白得像鬼。
“靠……你这是游泳回来的吧?”我捏了捏他的衣袖,湿透。
他按住我的手,眼神直勾勾地望过来,问:“手术怎样?”
“很成功。”
他听完,好半晌才长出口气,瘫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
“你赶着点儿回来,该不是就为了问这个吧?打个电话不就好了?”我一边嘟哝一边把毛巾扔给他,“话说你到底怎么回来的啊!?这种天气飞机也能降落?哪个航空公司这么敬业?回头我给他们写封表扬信……”
他听到这,脸上表情一僵,“腾”地起身便往下跑,那速度就跟公主看到猫罐头时有一拼。我无语地跟过去按了电梯键。罢也,如此莽撞,尔等斯文人还是莫效仿的好。
我们几乎同时到达。从六楼到一楼,用时都没超过一分钟,区别只在于我身上的衣服依然干爽,而周泽楷大概成功地让他早已湿透的衣服又湿了一层。他看到我明显一愣,又扭头看了看电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急着跑下来是要干嘛?”
“落东西了。”
“啊?落哪了?”
“车上。”
“出租车?”
“不,开车回来的。”
“哦……啊!?”开车?Q市到S市!?我大惊,“你哪来的车?”
“孙翔借的。”
……我早该想到,通宵飙车什么的,可不像周泽楷的风格。
“那你到底落什么了?犯得着跑得这么急?”
“孙翔。”
“……”
这个点儿,停车场空荡荡的。我一眼就扫到了那辆车——全黑的途锐,车主是霸图前任队长,现任教练韩文清。这是被封为“拳皇”的《荣耀》元老级人物,据说其周身的杀气能让人见着第一眼就想主动交钱包,而能把此等人物的“爱驾”拖来做苦力……孙翔的神经实在粗得很暴力……
车内灯火通明,音乐开得震天响,饶是这样,孙翔也能睡成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
“我没带驾照。”周泽楷解释说,“他开的车。”
我恍然大悟,通宵驾驶,陪聊解乏的还是周泽楷一只,难怪孙翔会困成这样。
“那现在怎么办?弄醒他?”
“让他睡吧。”周泽楷靠在车门上。
“你今天不用训练?”我往外望去,雨势渐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