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对你够忠诚,就不会这么快找上我。”我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一根根指头掰离,“或者说,如果你足够好,就不会留不住人。”
他双目圆睁,那里面是明显的难以置信:“你认真的?你真是这么想的?在我把她介绍给你以后?我这么信任你!我还……”
“没人让你这么做!”我迅速地打断了他,毫不意外地在他脸上看到快要崩溃的表情。够了吧,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好吧,孙翔。我承认,我是故意的。”
“……为什么?”
震惊、愤怒、悲伤、失望,在那张稚气的脸上走了一遍,最后揉进了那双烧得通红的眼眸里。
我深深吸了口气,闭眼,吐气,睁眼:“因为我已经厌倦了。我不想分享你那些过家家式的爱情!我不想当你的知心哥哥!我看不惯你一无所知还能那么快乐!”
“你混蛋!”毫无预警的,一记直拳朝我脸上砸来。
我利落地截住了他的拳头,用力甩开,他被推得身子往后仰,踉跄两步才重新站稳。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如果你足够强,就根本不需要攻击别人,也不需要畏惧别人的攻击!”我已经决定,要把话说绝,“我只是想做个实验,看拉你一把你能走多远。但是,你好像会错意了。”
他愣了三秒,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像刚被人宣告得了癌症晚期一般,绝望到让人心痛。他后退了一步,又一步,靠在墙壁上,身体滑坐地面,抬起手臂环住肩膀,整张脸埋进臂弯。
我把手背在身后,尽全力克制着想把他拥进怀里的冲动。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他终于从臂弯抬起脸来。那张脸上充满了厌恶与敌视,就像许多年前,他刚刚踏进这个家门时一样。
“滚!”他说。
我没动。
“滚啊!”他几乎是在嘶吼。
“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家,我哪也不去。”我尽量控制着声线,不露出一丝颤抖的痕迹。
“你他妈——”他刚蹦出三个字便重新咬紧牙关,肌肉紧绷,双手握拳,就像一只负伤的野兽,随时要冲上来跟我拼命。
我们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对视。最后,他低下头,从地上爬起来。
“我明白了。我滚,我滚行了吧!”
他负气而去,门板砸得震天响。
我们的争吵惊动了父亲,他从房间里出来,问道:“你们搞什么?他又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我说。
“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
“小混账整天不让人省心!”
晚上,父亲给他打电话,脸上是难得一见的震怒。站在两米开外的我都能听到,话筒那边的阵阵重金属音乐,还有那人倔强的声音:“跟你老婆儿子嗨皮去吧!我又不是美国佬,过什么见鬼的感恩节!”
珍妮看看父亲又看看我,表情很是担忧。
我安慰地搂住了她,没事,没事。
“混账东西!你有本事就别回来!”父亲愤怒地挂断电话。
然后一语成谶,他整个假期都没有回来。
我假期一结束就回了学校。为了避免见面的尴尬,我一直以实验太忙为由不回家。等我再次回去的时候,父亲告诉我,他回中国了。
他带走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他的iPad和键盘,衣服全都留下了,包括我买给他的。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他从来也没有属于过这里,我从来也不需要一个弟弟。
胸口有点疼,但没关系,迟早会习惯的。时间是万能的,它能慢慢修补心上的缺口,让人重新变得刀枪不入,坚不可摧。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我会看到他。他在唱那首歌,那首《第一次》,声音轻轻浅浅。
《第一次》
词:孙翔
我彷徨地 走在大街上
失望 无助 愤怒 悲伤
寒冷不是冬天的特权
雪啊 下得更大一点
飘扬过海 乘风破浪
不过为了 逃离这地方
不愿承认 不肯妥协
谁告诉我这不是终点
那些曾经拥有过的 都被砸到粉碎
包括让我心安的地方
那些曾经渴望过的 都被踩在脚底
只剩骄傲来不及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