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你让他走,走了好,省得留在这里让我生气,我迟早要被这个孽子气死!”
“梆”地一声,赵心慈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扶手椅。
沈溪手上越来越用力,指甲几乎要嵌入赵云澜的皮肤里,她瞪大眼睛看着赵云澜:“云澜,你爸爸说的是真的吗?”
赵云澜点头,撇开脸,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发热,视线模糊,可还是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吸吸鼻子问:“妈,你也对我很失望,觉得我做错了吗?”
沈溪下意识地摇头,像是神游一般愣愣地望向书房窗外一棵桂花树葱郁的枝叶出神,过了几秒钟——可是她却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回过神来朝着儿子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仿佛是强撑着自己不要瘫倒似的,攥紧了赵云澜的胳膊。
“云澜,你是认真的吗?——不,我不应该这样问你,云澜,我想问的是你打算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维持一段没有法律保障的关系,以后也不能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你愿意——或者说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受这样的未来了吗?”
赵云澜没有想到电光火石之间,他的母亲就已经考虑如此深远,字里行间都是赤裸裸的现实,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考虑这么深刻。
他想到沈巍,想到面馆里他冒着汗看着自己说话的眼睛,想到桂语庄他对自己笨拙的表白,想到他在出现在暴雨中湿淋淋的身影——仅仅两周的时间,就能够定下一辈子吗?
赵云澜不确定,并不是说他没有自信让两人获得幸福,而是从懂事开始,他就知道人心是最善变的东西,抓不透摸不着,却无时无刻不在影响每一个人的语言行为动作,就像知道他是路州银行董事长儿子而接近他的女人,曾经他身边所谓的“好兄弟”,为了生意和父亲翻脸的“老朋友”,在他母亲身边旁敲侧击的“姐妹”。
可是唯有沈巍,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么一个人,捧着真心送上门,赵云澜不得不赞叹这颗心太透明太美丽,他舍不得放手,他把它珍藏起来,视如珍宝般藏在心里最大的角落。
他想对他母亲说很多,可是千言万语,只汇成一个简单而郑重的:“是。”
沈溪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早已预料到赵云澜的回答,她放开手,拢了拢自己有些散乱的长发,好像这个回答让她的力气又重回到身上,她说:“云澜,我希望你能够谨记你的回答,做到这些事,不仅仅是对你和你的恋人负责,也是对我和你爸爸这么多年的培养负责。”
“你现在走吧,你爸爸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他也不会听进去,等到他冷静下来,我会跟他好好谈谈。”
“妈,谢谢你。”赵云澜紧紧拥抱了沈溪,转身下楼离开别墅,隔壁邻居家养在院子里的牧羊犬对着他低吠几声,他实在没有精力再去逗它玩,径直开车回到市中心的公寓内。
拿着磁卡打开门,赵云澜摸索着找了到沙发坐垫底下的空调遥控器,打开制冷之后,就闭目仰躺在沙发上。
随着室内温度降低,感觉到舒适的赵云澜陷入朦胧的睡梦之中。
太阳西斜,小区内出门活动的人渐渐多起来,遛狗的,打太极拳的,跳舞的,不再像炙热的白日里那样只剩下恼人的蝉鸣声。
替沈巍维修空调的修理工提前出工,拆拆弄弄搞了几个小时,修完空调客厅里又到处是脚印灰尘,重新打扫干净地面,沈巍的肚子发出抗议的叫声,他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拿上钱包手机打算去附近超市买点菜回来煮。
在小区狭窄的过道,他看到了自己的沃尔沃。他下意识地找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发现并没有赵云澜的电话,或者是微信,这让他感到奇怪——赵云澜出门前告诉自己说要晚上才能回来。
电梯发出沉闷的运转声,沈巍抬头看着红色的数字从1跳到8,手里捏着白色的手机,他已经打过好几个电话了,可是对方一直都没有接听。
直到沈巍看到赵云澜头发翘得乱糟糟双眼迷蒙地打开门,他才放下心,下一秒,他看到了对方额头上的伤痕,很小,要不是赵云澜的头发翘到一边,沈巍还不一定能够发现。
“巍巍,你怎么过来了?啊,我刚刚不小心睡着了,没看到你打过来的电话——”
“你头上怎么了?”沈巍问,并没有坐到沙发上,而是用手拂开赵云澜的头发,轻轻抚摸着伤口附近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