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贾琮近来往大观园去的次数便不少,办弄来了不少有趣的东西:那砚滴除了蟾蜍形的,并还有牧童、老牛、葫芦等不同形状;还有高粱叶编的碧绿的蚂蚱、蜻蜓和蝴蝶,与真物不差分毫,栩栩如生;还有用苇子和竹篾编的蝈蝈笼,里面分出楼上楼下,别有洞天,家具器皿,具体而微,将蝈蝈养在其中,上下爬动鸣叫,倒也有趣……
这样一来,大观园里的姊妹都知道迎春屋里有好玩儿的东西,时常托迎春找贾琮买东西,就连目无下尘的林妹妹也被那些微物打动,但是她自然是不会找贾琮的,有宝玉鞍前马后地为她效劳,哄她开心。
这样赏心悦目的日子过了没有多久,便又暗潮涌动起来。因为宝玉一连几日没来上学,贾琮疑惑,问贾环可是宝玉病了。贾环却偷偷告诉他一个爆炸性新闻:“宝哥哥这两日没脸见人呢——他在太太房里拉着太太的丫鬟金钏儿行苟且之事,被太太撞见,差点儿气死过去,当场就把金钏儿给打了一顿,撵了出去。”贾琮听了奇道:“难道最该打的不是宝玉吗?怎么却只处罚那个丫鬟?”贾环便撇嘴道:“谁说不是呢?太太偏心宝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个金钏儿也是活该,平时见了宝玉眉开眼笑,见了我就爱答不理的,最是个心比天高的小贱人,这会儿子吃了宝玉的苦头,叫她还那么洑上水。”
这话说了没有两天,两府里便都传扬着一件奇事——太太的丫鬟金钏儿投井死了。人人都疑惑,因为太太是最仁慈怜下的人,平日里吃斋念佛,连蚂蚁都不踩,更不会随意处罚下人,别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了。这次猛不丁地撵出了金钏儿,金钏儿又一时想不开跳了井,大家便都猜测与宝玉有关,明面上谁都不敢说,暗地里传言是越来越不堪。贾琮也支棱着耳朵听着下文。
作者有话要说: 很想去逛逛过去的集市呢。
第六回 探伤病偶见蘅芜泪
金钏儿投井之后,太太百般地懊悔弥补,又是赏银子,又是赏装裹衣裳,还请了几众僧人为她念经超度。就在传言渐渐平息的时候,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到了贾政耳朵里,结果贾政把宝玉打了个半死,连老太太都惊动了,阖家不安。
等贾琮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打完了,老太太亲自将贾政排揎了一顿,把宝玉接回园里,请太医包扎伤口,调理伤情。贾琮连忙换衣裳进园里去看望哥哥,见怡红院里满满的都是人,花红柳绿的,看来每次宝玉挨打都是大事儿。他正自嘲地一笑,却见自己的叔叔贾政垂头丧气地走出来,脸上尚有泪痕,定是被贾母给撵出来的,贾琮恐彼此不便,便退到旁边,等贾政去了方才进了宝玉屋里。
此时贾母、大太太、二太太、薛姨妈连同众姐妹并李氏、凤姐等人团团围着宝玉,针插不进,想来也没人注意自己是否来探过病,便逡巡了片刻,退了出来。在门口看到把着门框向里面张望的贾环,一脸的幸灾乐祸,贾琮笑道:“好你个环哥儿,在这里显眼儿,小心老太太找你撒气——这两日还不夹着尾巴做人呢!”贾环吐吐舌头,一溜烟儿地跑了。
过后几日,贾琮便天天放学后进园来看望宝玉——倘若不来恐怕贾母知道不依。这一日午后,他又来怡红院,进了屋看到薛家的大姑娘宝钗正坐在宝玉床前说话,见一向端庄的宝钗面色微红,低头抚弄衣带,贾琮心里面诧异,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然而也不好退出去,只得装作没事人一般过来向宝玉问好,宝玉便招呼他坐了,又说:“大天暑热的,你也不必每日进来,何况我已经好了。”贾琮只答应着,袭人便送上茶来,又端来点心,请宝钗和贾琮品尝,贾琮见那点心雪团一般,裹着极细的糯米粉,只有拇指大小,馅心透出一点红晕,不像食物,倒像是艺术品,真让人舍不得下嘴。当下也不客气,便一个接一个慢慢吃起来。
宝钗与贾琮并无可谈之语,加之她的心思也正全在宝玉身上,喝了一口茶,恢复了常态,便与袭人说话儿。只听她问道:“真是万料不到的事情,好好地就挨了这样一顿打。不是说宝兄弟近来读书很是上进的吗?姨丈是为什么打他的?”那袭人是一心维护宝玉的,便叹道:“左不过还是那些事儿,我们这个牛心的小爷是再不听劝的,终于吃了亏才罢——我打发茗烟去打听的,说是一件为了金钏儿的事儿,是环哥儿说给老爷的,还有一件为那个琪官,人家忠顺王府的人找上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