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农庄一处,占地三千亩;京郊温泉庄子一处,占地一百亩,京城洋货行、南货店、绸缎行、银楼各一铺;苏州郊外的茶园、桑园和橘山各一处。
仆妇共十二家,丫鬟八个。
这样一笔嫁妆饶是在座诸女眷都是见过世面的,也都听呆了——即使黛玉母亲当年风光大嫁,十里红妆,可也比不得这一份不显山不露水的家当富贵。邢夫人只听得心花怒放,王夫人却是呆若木鸡,她头一次为自己的决定感到懊悔——倘若没有贵妃赐婚之事,这偌大的家产就是她的宝玉的了,这时她看向端坐静默的宝钗,突然从心底生出一丝懊悔来。
贾母心中却是欢喜得很,她拉着黛玉的手仔细端详,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凤姐不免凑趣道:“老祖宗,见天地念叨想念,这下子您的心头肉可长长久久在咱家了。”众人一起凑趣,贾母笑得合不拢嘴。
贾琮因为是新郎官,便破例在内眷中厮混着,隐隐有替代了宝玉的意思,别人并不知觉,那袭人心中却是不无怅惘,她如今也正正经经地开了脸被宝玉收了房,此时便是少妇的打扮,站在宝钗身后服侍,只是近年来宝玉待她总是淡淡的,倒是宝钗拿她当做心腹,她也便一门心思忠心赤胆地跟了宝钗。此时她冷眼看黛玉,一身的红妆,与往日的素淡装扮不同,越发标致,恍若神仙妃子,她心中便暗暗为宝钗担忧:“想来我们的那位的心事全在这林姑娘的身上的,原指望着林姑娘回了林家,总是要嫁出去的,没成想又嫁到贾家来,成了琮三奶奶,这每日相见,可怎么是好?让宝玉如何能断了那份痴心呢?”
宝钗心中未尝不曾感慨,只是她是心下明白之人,众人的心思自然没有能瞒得过她的,她心中虽苦,却是能自我宽慰,也不很把宝玉放在心上,当下里不管众人如何奉承夸赞黛玉,她只微微笑着,恬然自安,毫无窘态,与王夫人的神情迥乎不同,让贾母等人倒是高看她一眼。贾母本不腻烦她,见她如此,反而为她与宝玉惋惜,每每众人言语间冷淡讥讽着她,贾母总要回护着些。
那黛玉是另一个明白人,自然也知众人之意,她如今是与宝玉断绝了情意,虽知宝玉有些痴意,然而为着众人的体面,她是断乎不肯与宝玉再有半分牵扯,因此新婚之后,便安生住在梨香院,闲来无事,随着自己的心意改换陈设,收拾妥帖,与贾琮是斯抬斯敬,床第之事虽有,却不繁,只淡然处之,贾琮也不敢十分扰攘着她。梨香院的一应仆妇俱是黛玉带来的,只贾琮身边原有的两个丫鬟跟了过来,那夏荷已经打发出去配了小厮,蔡嬷嬷也开恩放出去养老了,锦儿和香儿是黛玉原本就熟悉的,自然不敢闹妖,只服服帖帖地听从紫鹃的摆布,兢兢业业地服侍新奶奶,梨香院中倒也安静。
这一日贾琮轮值之后休沐在家,便倚着兰窗闲看御制的《松赋》,黛玉到贾母上房请安去了,房中的丫鬟大多跟去,透过纱窗向外望去,院中庭院清寂,只落叶在日光中轻舞,贾琮回转头来见壁上悬着一副对联,是赵孟頫的墨迹,写的却是:蝴蝶乍从帘影度,樱桃半是鸟衔出。便自己起来将联对取下,又开了箱子,找出一副旧年沈大学士送给自己的联对,亲自站到椅子上挂到墙上。
正忙着,却见黛玉裹着玉色哆罗呢的鹤氅站在门口微笑着看他,便跳下椅来,解释道:“我看那原来是联语是春末的景致,字虽好,与节令不符,所以换上了这幅,你看可好?”
黛玉便笑道:“不用你说,我也要换下来的——那原是为着昨日三妹妹过来吃茶,为着那是她送的贺礼,才挂出来的——偏偏早起就忘了。”一边说着,一边却来看贾琮新挂出来的联对。那是沈大学士仿的王羲之的笔意所写的:门尽冷霜能醒骨,窗临残照好读书。黛玉便笑道:“真真是大学士的口气,忒道学些——字是果然好。”
贾琮一笑便携了她的手坐到炕上,丫鬟送上红枣姜茶来,贾琮便慢慢问她在贾母那里都见了何人,有甚新奇事等语。黛玉犹疑了一下,方才说道:“并无什么大事,不过家常闲话,如今琏二嫂子身子虽旺健了些,二太太却是定要宝姐姐来主持家务,我瞧着二嫂子也看破了些,并不十分抗拒,也就把对牌等交出来了,只是她却还向老太太荐了我去与宝姐姐共同当家,我自然是敬谢不敏了——那热灶可不是好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