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炮台奔跑而去,头胄也被解了下来,长长青丝高束脑后在风中飘摇起来,我忍不住回头去看鹿军的方向,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异蓝色深沉的眼睛。
他虽是乖乖束手就擒的样子,神情却从容不迫。
他意识到我在看他,笑着做了一个拉弓的动作。
我自然是不会停下奔跑的脚步,却感到了一种异样的震撼。这个不速之客,能拿起不熟练的武器杀死一头饕餮,身手定是不错,他拿的⋯⋯好像也是弓箭?
第5章 Chapter 5
把铜枪搬运回高羽台,又忍着伤痛下了三轮,最终在真正的落日斜晖中,饕餮大军犹如得到了什么指令,如潮水一般退去。
晓钰精神紧绷三个时辰,近乎要瘫倒在地上。
林梅看那两个外邦人还在长城上,便想起了白天的事情想过去问清楚,嘱咐我照顾好高羽台,自己就先离去了。
我搞不明白林梅为什么对这两个陌生的外邦人这么感兴趣,白天也不曾知道他们有什么“光荣事迹”。虽说要我收拾高羽台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当我留意到林梅似乎对那两人露出了微笑,还颇礼遇地平步走着,这可就激起我心里的奇怪了⋯⋯林梅向来是不近私情的主儿,这也是我对她的“官大一级”最无话可说的一点。
虽说没有人能有这般顺风耳捕捉到我一个鹤军副将与鹿军将军低声如蝉翼扇动的问候。
但感情如冷霜的林梅莫不是对那个外邦男人很感兴趣?
我敛了心中愈加复杂的好奇,深吸几口气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不要受此左右。
我望向逐渐收拾残局退去的各军将士,徒留一地鲜血溢满视线。长城蜿蜒曲折直至视线最末化为一个点,上面散落的兵器与血迹在余晖中更加令人震撼。
一道长城千砖血,三尺青锋万道魂。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我与林梅一向合不来,又因为肩上拉伤稍重了些,于是连无影禁军的晚饭都没有去吃,独自爬上了最高的烽火台,摸出怀中的玉笛⋯⋯是父母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夜色笼罩的长城外漆黑一片,只能从中捕捉到微弱的光,尚不及这辽阔边塞上满天星辰来得闪亮,一片无垠土地延至与天相接。
这个点长城上只有轮班驻守的一部分将士,我换了便服,身子也能隐在夜色中,就毫不顾忌地吹起了玉笛。
笛声悠扬不失铿锵,动人致远,撩人心弦。
“隽宁。”身后脚步声传来,看得出来人还来不及脱下盔甲。他声音低沉深厚,可他的声音对我而言却是这世界上最温情脉脉的声音。
他的呼吸声也是那样的熟悉,是合上眼睛听到气息就能忍不住微笑的暖意,他身上的每一处伤都是赫赫勋章,他胸前鹿纹护甲腰间白玉带腕上绛紫护腕都散发出无尽的英气与安全感。
我默默敛了气息减弱了笛声,嘴角已经禁不住抿起,正欲转身时,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却从我身后环住了我在晚风中冰凉的身体。
“怎么连饭也不吃。别冷着了。”他宽阔的肩膀几乎能覆盖掉我的整个身子,披风边缘的精致绣花轻轻摩挲着我单薄的衣衫,我放下玉笛放回襟内,双手不经意握紧了他环绕住我的双手,十指带着些许挑逗意地抚摸他虎口指节的冰凉茧硬。
“敏怀⋯⋯”
“我在鹤军席看了好久都不见你,还惹得林梅几句戏言,你早该叫我出来,我们俩对着就算是不吃什么,喝壶酒唱唱歌也是好的⋯⋯”
我的身子刹那僵硬了些许,身后的男人自然也感受到了。
“我还觉得你们是以前的小姑娘呢。她显然不知道我们的事,你也⋯⋯还如此心梗吗?”
“林梅。”我的目光很快暗淡下去,“我曾妒忌过伤怀感慨过,可是心中清楚得很这没有半分意义,我们也要并肩作战,我们也要同生共死,冷静时我多从容地告诉自己人生不慕虚名是多好的事情。”
“可是⋯⋯也许我天生就争强好胜吧。”我的情绪低落下去,夜晚的冷风此时才显出几分萧瑟来,仿佛融入今日长城上牺牲无影禁军的血泪,悲歌寄托风中,让人听了不禁晃神。
自从五年前那一条飞鹰索把一个鹤军险些摔成骨折开始,命运就开始在我们两人之间开着玩笑。
她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尽管无人宣扬,殿帅也为了保护我不曾说过什么,可我还是让人心生不甘的栽花者。五年万事都能放下心智也比当年要成熟许多,可唯独林梅,自从五年前的冷遇后到如今仍是平淡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