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借用你的笔记本电脑吗?”夏洛克隔着几张桌子忍着耐性沉声道。
“先生,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会在上班时携带电脑?”多芙扭过脸。
男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高个,卷发,裁剪良好的西装贴着身体勾勒出骨骼。
“你是学生,读莎士比亚,住得还算远,学校离咖啡馆却很近……所以,当然,你会带着电脑来这。”他依然站着,背脊笔直,“抱歉,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大脑转动太快,我很难跟上它从而把这些东西组成整齐的漂亮句子。”
斯坦福耸了耸肩膀,摇着他不知道是沾了罗勒叶残渣还是芥末的脸庞,“别介意,他老是这样。”
多芙的视线从夏洛克脸上转回电视。那个女人终于抬起了头,甚至在说“这起明显的自杀案件近似于杰弗里帕特森爵士和詹姆斯菲利莫的案子”时有了自信满满的肢体动作。
“机灵先生,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多芙关上书,想象着桶眼鱼的透明脑袋。这能使观察大脑方便许多,说不准还伴有大脑转动过快时发出的生锈咯吱声。
“一会儿再说。拜托,你会让我错过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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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芙趴在桌子上,盯着夏洛克在键盘上迅速敲打的手指。斯坦福刚刚结了账,还打包走了那两份百吉饼。不得不提的是,这位先生给的小费总能点亮她的一天。
“下次别忘了删除浏览记录。”夏洛克的手指们停顿片刻,很快又回到工作。
“不,已经删掉了。”她抬起眼睛,打量着生硬没有情绪的男人。
“是吗?”夏洛克轻松吐了口气,扭过身查看新闻,“那我可能不小心恢复了它们。”
多芙的胳膊肘顶着下巴向前挪动,佯装自然地轻轻嗅了嗅。说实在的,她没那么喜欢自己的鼻子。它过于尖锐了些,不过好在嗅觉灵敏,至少能让她分辨出好坏鸡蛋。比如芬恩闻起来是烤箱里的火腿。夏洛克呢,就像一小摊水中正在融化的冰块。
“是不是太热了?”多芙忽然抿住嘴,牙齿磨着唇肉。她确信自己是个喜欢说话却总是在说话后反复意识到愚蠢的傻瓜。对了,她还喜欢跳舞,因为跳舞时不需要说话。就在她五岁意识到自己该用某种拉丁舞来表达情绪时,琼斯太太用锤子敲断了她的舞鞋跟。
夏洛克没有理会多芙,他对于那该死的电视相当集中。
“……死者都服用了相同的药……死者都没有自杀征兆……他们之间肯定有关联……”新闻发言人变成了一个男人,苦闷,像块蜡质土豆。
夏洛克哼了声,敲门一样的用食指关节叩着键盘。
电视里传来连绵的铃声,包括坐在最前方的男女。他们埋下脑袋,读着手机讯息。
“要是你们都收到了短信,请无视它们。”女人率先抬起了头,原本自信的脸变得失措。她说话时抬着眉毛,努力重新掌控威严。
“上面只说了‘错’。”声音的主人没能出现在屏幕内。
女人的眉毛扬得更高了,仿佛即将下令“剁掉他的脑袋”。“是的,无视它们就好。”她说道,同时让多芙大失所望。
“我几乎要认为这是你做的了,机灵先生。”多芙伸长胳膊,试着扭过屏幕,这样她就能知道这位先生究竟在飞快做些什么了。
夏洛克快上一拍,他举着电脑碰倒椅子,维也纳华尔兹式转了小半圈,不太优美地撞翻桌上的盐罐。“哈!‘我们的精英探员已着手调查’……显然不,雷斯垂德探长。”他挤着嗓子,敲了键盘。
随之而来的,是电视里又一阵骚乱。“还是‘错’。”
“啊!所以你是那种,偏激愤怒的黑客?”多芙把向桌边滚动的盐罐接住。不是说女孩子是用砂糖和香料组成的吗?多芙却觉得自己更像海盐和胡椒,“你应该把盐撒在肩膀后面。大家都这么做。”
“告诉我,我是‘大家’中的一个吗?”夏洛克回答。他应该一直以来都很擅长这样,三心二意却漫不经心。就像他说的那样,大脑转动迅速。
多芙抿着嘴,食指有节奏的敲击桌面。电视里陆续出现“谋杀”和“连环杀手”。这是多芙不喜欢新闻界人士的理由之一,浅显醒目。她甚至在蜡质土豆说出“不要自杀,我们能保障自己的安全”时没法憋住笑。如果这能成为保守党的社会政策主旨,她该多么乐意给予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