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始读一本新书了。莎士比亚进行的怎么样?”夏洛克没有放下书,就好像里面有什么他得立刻了解的紧急内容,譬如如何食用三明治。但书里教导的方法一定有别传统,因为他正伸出右手,三两下仅用叉子就把三明治压成碎块。
他抿上唇,让叉子尖上的三明治落进嘴里,随着下巴几次起合,便吞咽了下去。多芙看得太认真了,这有些吓着她自己。
“为什么你这么说话?” 她似乎非常喜欢机灵先生的人类流水日常。
“什么?”夏洛克扬起脸,透过伦敦阴霾的十点半阳光给他打上薄薄的阴影。这让多芙完全没了主见,像她从没爱过任何人,就这样过去一辈子 。
“你说话的时候就像……我不知道……有一些恰到好处的特质。”她皱着眉却没法将这感受讲得更准确。
夏洛克合上书,把杯子里最后的咖啡倒进嘴里,“我昨天看见了你,琼斯小姐。在诺森伯兰大街。”
“你知道吗,你当时看起来像是去给追债公司工作。”多芙接过杯子,和餐盘叠成一摞。她坏心地压根没往咖啡里扔方糖,机灵先生却心不在焉毫无察觉。
“噢,差点忘了,”夏洛克站直身,垂下视线对着数硬币的多芙,这让多芙恍惚觉得自己是起初在他手中的那本书,“你们提供外送服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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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芙一直希望自己能够经历些什么。
她拈着报纸角,唯恐弄出的动静吵醒了眯眼的查特吉先生。
琼斯太太是这么想。但也不完全一样。她希望多芙有所“好经历”,就像自己,四处旅行,写写景点指南,至少该让扉页简介保留有意义的字数来介绍,不是现在这样。
“‘育有一女,多芙琼斯,二十四岁。’”多芙用剪刀裁剪下这版篇幅不小的报道,“好极了,‘畅销作家——琼斯太太’。这会是我的新书签。”薄薄的纸片被夹进书里。
多芙讨厌旅行,过分安定,甚至赞同以物换物的乌托邦更适合她来生存。以琼斯太太的角度来看,多芙期待的经历,是“坏经历”。
夏洛克绝对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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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她喘着气摇了摇手里的纸袋,“你的外卖,先生。”
夏洛克张着嘴,摩挲门框上的木纹。
“赫德森太太让我进来的。”多芙低下脑袋,从支起的胳膊下钻了过去,“哦,”房间被数十个箱子和散落在地上的书几乎填满,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正趴在桌子上小憩,“赫德森太太没有告诉我你有客人。”
“那是我的室友,约翰华生。”夏洛克侧身关上房门,抬脚踢开几本地上的书,俨然丛林探险家随身带着小刀,斩断拦路的树枝,“我以为你在几天前告诉过我,咖啡馆没有外送。”
“没错,咖啡馆三点半就关门了。现在是琼斯外卖。”多芙好不容易蹑手蹑脚走到被男人趴着的桌子边。她弯下腰,几乎贴紧了脸才从昏暗光线中辨认出,这是诺森伯兰街角餐厅窗边的男人,“所以你不吃了是吗?‘思考中’?”他的脑袋上真该长个医院手术室指示灯。
“不,我想我可以吃一点,琼斯小姐。这不存在思考,只是体力活。”夏洛克走向厨房。虽然多芙不会管那叫厨房,那是个有抽油烟机和炉台的实验室。他收起一些玻璃仪器,勉强腾出了点位置,“给你个建议,别打开冰箱。”
多芙身后的男人皱着眉哼哼了两声,把脸转向另一边。
“为什么?有个女人被藏在了冰箱?”她从纸袋里拿出两盒奶汁烤菜,撒在脆皮上的荷兰芹被颠簸到了正中间,但好在还没有不像样。
“接近。”
“所以,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她想象中的黑客该有满墙的电脑。
夏洛克发出咀嚼的咯吱轻响,大自然的美妙乐章。“顾问侦探。为什么,你要一直发问?”
“好吧,你也可以问我点什么。不过我想,我身上没有能让你感到好奇的地方。”多芙耸了耸肩膀。十二个字外加三个标点就足以将自己介绍完毕。
“事实上,我尝试过了。莎士比亚进行的怎么样?”夏洛克轻扬起嘴角。
“噢。不是很好。这就是我决定转移注意力的原因。”多芙打开书包,从夹层里取出她正读着的书,“你对马戏团有任何兴趣吗?”她把作为书签的报道递了过去,琼斯太太的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