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自己都没想到,他的内心深处是希望被拯救的,希望斯内普撕开他的伪装和包裹,把他从湿淋淋的泥潭里拉出去,就像那封猫头鹰到斯内普家的信,哈利希冀它能被读懂,然而他没有。
哈利知道自己的精神出现了问题,他撒了谎,其实最严重的时候他是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可是他分得清痛楚,那道在梦里的斯内普手中横贯胸膛的伤疤曾是哈利的作品之一,真正的梦是不会有疼痛的,哈利靠这个一次次叫醒自己。
他希望斯内普知道这些。每一个细胞,他投去的每一个眼神,都在用微小的声音叫着救命。
哈利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忍耐,从碗橱中钻进他鞋子里的蜘蛛开始,到后来同伴的不信任和敌人的怜悯,他并不常把伤口展示在人前——至少理智的时候不会。
一个人能过,如果你能来,那也不算赖。
在哈利思索的时候,斯内普也并没有说话,他们就这样安静坐着,壁炉里传来木炭烧裂的“哔啵”声。
“你不能一直抗拒我,哈利。”斯内普缓慢说着,“很遗憾,我并不是无所不能。”
哈利眨眨眼:“你刚刚说什么?”
斯内普皱着眉并没有说话。
哈利:“前一句,你说我不能一直拒绝你什么?”
斯内普将眉头皱得更紧了,看起来马上就要跳起来指着哈利的鼻子破口大骂。
哈利示意他:“你刚刚叫我哈利。”
斯内普一愣:“……什么?”
“再叫一次。”还没等斯内普开口,哈利便接着说,“从你的嘴巴里说出我的名字,感觉还挺新奇。”
斯内普看起来快要爆发了:“你那双长满芨芨草的耳朵就只听到这句了吗?!”
“好吧,好吧,我只是开个玩笑。”
哈利叹了口气,他顿了两秒,用一种非常非常迟疑的语气说:“很多时候我也并不能弄懂我自己,也许并不是抗拒你。如果你不相信,甚至可以来读我的脑子,相信你在里面也看不见什么有用的东西。”
斯内普干巴巴地说:“我对你贫瘠的大脑并没有哪怕一点点兴趣。”
哈利耸了耸肩。
“但我还是要谢谢你,教授,至少那些药剂是有用处的,我不会再在清醒的时候……”哈利顿了一下,“出现那些幻觉了。”
斯内普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哈利瘫回沙发里,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长舒一口带着酒嗝的气,说:“我刚……的时候,曾经去看过麻瓜的医生,他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和我讲了很多很有意思的东西。”
“他说我的病是因为身体里少了什么酶什么酸,哪里受刺激哪里又没反应——嘿,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是个什么蠢蛋。”
斯内普礼貌地表示:“你继续。”
“然后他又说——”哈利想起那位同样将衣服扣子扣到喉咙口的医生,他翻动哈利的检测报告,用颜色浅淡的眼珠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喜好和感情也是一样,只是身体中的某种激素……”
哈利抬起头望着斯内普,瞳孔里像淬着星火,微小明亮。
“——发生异常变化而已。”
斯内普撇过头,硬邦邦地说着:“一个世界观有待颠覆的麻瓜。”
“是的。”哈利轻声说,“毕竟……魔法世界无所不能。”
“所以说你说你喜欢他,哈利,老实说,其实喜欢和尊敬、感恩、开心这几种情况临床表现都是差不多的。”医生平铺直叙地说,“他帮过你你也帮过他,你说他以前对你很不好对吧?用一种通俗易懂的说法,你听过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哈利无奈地笑笑:“为什么你总认为我是生病了呢,你就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医生耸耸肩:“九年级的时候,是个眼睛很漂亮的伦敦女孩,青春期的躁动,激素水平异常上升,等我好了之后我们就分手了。”
“好吧,好吧,我们来聊聊病情?”哈利只好转移话题。
哈利笑起来:“也许在他看来,我们都病得不轻。”
斯内普静静地看着他:“波特,你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