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谭昭定然听不出其中深意,但被手底下几个谋士按着脑袋看天下,他也不算太过驽钝了,这说的是戏志才与人起冲突,不如说……是汝颖士族和兖州豪族之间的斗法:“可叫郎中瞧过了?”
“主公已请华先生来瞧过。”
“可是缺什么药材?文若先生尽管说,若我有,必定给。”华先生?不会是他想的那位华先生吧。
荀彧对上郭元璟澄亮的眸子,一时竟有些心动,但他很快按捺下来,青州如今有贾文和,还有奉孝和长文,军中还有无人能敌的吕奉先,已无他人之席。
寿礼一事,已由京兆尹等人展开调查,但想也知道绝查不出任何不妥,王司徒如今一力承担,可到底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自令人寒心。
当时堂上,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猜到是王司徒在算计青州刺史,虽然即便荀彧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王司徒为何如此忌惮郭琛,但事情已发生,王司徒此举必定是得了陛下首肯,这就更加令人奇怪了。
除非……是郭元璟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汉室的存亡?可是,这有可能吗?
他望着面前毓秀的少年郎,意气风发,眉生清光,日后必定是一方强人。可是就凭这个,未免也太过草率了一点。
“那我便代志才多谢元璟了。”荀彧忽而话锋一转,“元璟,你可曾怨恨过陛下?”
突如其来,直拳到不行,这不是他印象中对荀文若的定义,但谭昭对上人坚定锐利的双眸,就明白了:“文若先生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即便它很残忍?”谭昭道。
荀彧点头。
“不曾。”
荀彧能明明白白地感受到郭琛并未骗他,如果当真骗了,那只能说明郭元璟此人太可怕了。若是如此,王司徒的忌惮倒勉强算作合理。
“一年之前,我舍命相救,是为社稷,是为长安百姓。”谭昭说的,也是真话,当初若非是看到宫门前的长安百姓,他恐怕还下不了决心,“社稷不曾算计于我,长安百姓也不曾,所以,我为何要怨恨?”
荀彧有些心惊:“你……”
“先生是想说我不尊陛下,不忠汉室吗?”谭昭的脸上忽然荡开了笑意,“不,其实不是这样的。”
有德者居之,当天下的主人无力挽回时,大厦将倾,难道为了一艘破船,搭上数万万百姓的性命吗?不曾有期待,如何会怨。
谭昭并未接受过天地君亲师的教育,即便他在古代已近百年,但三观还是没扭过来,该怎样还怎么样,让他以德报怨?想都不要想。
“……陛下,并非昏庸。”
刘协昏庸吗?当然不是,他甚至很聪明,若他早生两百年,说不定大汉历史都要改写,但他毕竟没有早生,也没有从小受帝皇心术,他现在年纪比谭昭还要小,便明白平衡之术,明白“卧薪尝胆”。
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说不定真能成长起来。可如今的,并非是汉室一处,而是天下诸侯起,宦官与士族想斗,权力分散,已经没有时间来给他成长。
“文若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说。”
“先生读书,是为天下?还是为汉室?若为前者,我们相同,若为后者,先生聪颖甚我,难道瞧不出来吗?”
谭昭说完,已是站了起来,对上荀彧惊愕的双眸,也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怯场:“戏先生的药,我会请人送过去的。”
荀彧并没有阻拦,他惊讶于少年人的胆大,却莫名生不起任何的厌恶。
哎,不挥锄头的感觉真爽,谭昭并不后悔暴露自己,反正……他现在年轻,就是传出去也没事,再说这会儿曹操自身难保,也顾不上青州来。
系统:难得难得,你竟然不想挖人?据我调查,荀彧应该是最顶尖的那批人之一了。
[你说的没错。]
系统:那你不挖人?
[挖来放哪里?拔除萝卜带出泥,荀文若是颍川士族的代表,他一个人,代表了颍川士族一半的力量,咱们青州小地方,折腾不起,若他是一个人,早八百年我就打晕人家偷回青州了。]
系统:……是在下输了。
回到蔡府门口,谭昭由门房引着入门,给蔡公上了香,才见到新寡的蔡公女儿蔡琰。世道对女子多苛责,蔡公一生只有两个女儿,全心教导,视若珍宝。只是丈夫刚死,父亲又接着丧命,外有已有风言风语说她命硬,邢克亲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