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慕良卿_作者:青茶木(184)

2019-02-12 青茶木

  张良兀自饮茶,道:“拍马屁这一点你倒是一尘不变。”

  “才不是拍马屁。”若离停下分茶叶的动作,又道,“若不是公子,我当真是没命活了。”

  张良一愣,“为何?”

  “是你教会若离,不要信命。如果信命,公子不会去苍山学剑,如果信命,你不会爱上九公子,如果信命,公子不会辅佐当今皇上。同样......如果若离信了命,也不会找到那傻个子,费尽心力让他活下。人活着就是为了一个理儿,这个理儿,是公子教我的。”

  这道理张良从没有跟他摊开来讲,是他照着张良为生的态度自己摸索来的。

  命数这二字,信还是不信,丈量首尾的,不过人心。

  西门厌曾是一个信命的人,所以他背负血海深仇,与张良装作陌人,怕自己的命拖累了他。乃至后来他全身而退,却发现曾经最最顾惜之人,早就离他而去,再没回头。唯一庆幸的是,他还存了一口气,能日日相守,对他这样的人而言,也算得了个善终。

  韩非从不信命。所以他不远万里去桑海求学,回国后与张良相知相惜。命运从不善待他,他也从没低过头。但他的力量终究还是薄弱了些,乃至最后创业未半,与世长辞。他的身体归于黄土,灵魂思想却流传百世,对他这样的人而言,也得了个善终。

  信也好,不信也罢。在乱世中生存,这二者本没有是非对错可判。

  只是信命,却不可惧命。越恐惧命运的人,越容易输。

  若离与张良说了许久的话,待到太阳落了山,家家户户亮了灯火,张良才拿着斗笠走了。

  卫忠不放心他的安全,便出门相送,走到黑净了的街头,手中的灯如萤火虫微弱。

  憋了一整日的人终于开了口:

  “张先生,您还是一个人么?”

  这句话问得深沉,把湿润的地面砸了一个坑。

  张良走出去的脚步停下,抬眸看他,笑意清淡,眼神却深邃,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语罢,挥挥手离去,月白色的袍子被晚风扬起,风度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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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天气好,朝霞红了半边天,宛如娇羞了的妙龄少女,看着甚是不错。不过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好日头大抵也就今日了,待过些时候,龙王定要下一场暴雨。

  清早还没什么人渡河,水面宽阔,幽静淡然。慕良山顶起了大风,将溢满枝头的梨花瓣吹散,飘然落下宛如白雪。

  张良仰躺在船头小憩,等要过河做买卖的商人。他老了,一觉容易睡熟,待已经与周公打照面了,才终于有人将他唤醒。

  “船家,渡河。”

  熟悉的,缓慢温和的嗓音穿进耳膜,张良一震,揉了揉眼睛,抬眸看去。

  睡意全无!

  只见一紫袍青年站在岸边,负手而立,发间系着跟他一模一样的发带。如诗的眉,如画的眸,唇角微扬,玉树临风。

  仍是旧时模样。

  张良的眼眸直颤,望进那双笑得弯弯的狐狸眼,许久许久,惊愕之色才逐渐褪去,跟着也笑了,“你来了?”

  那青年往前迈了一步,柔声道:“我来了,就怕你认不出。”

  张良惬意着环胸,学他的模样挑眉,“我听着怎的有几分醋味?”顿了顿,又问,“去哪儿?”

  青年兀自迈入小船,饮了一口桌上的梨花酿,卧躺在席上,拳头撑着头颅,懒洋洋道:“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他没有说其他的话,也没问“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单单这一句“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便看清楚他这么久的挂念。

  张良的笑意渐浓,解了固船绳,握着竹竿,将小舟驶离泊口。

  船尾划过一袭涟漪,慢悠悠在河面漾开。东风一吹,山头那一片梨花簌簌飞旋,随风飘零到水面,似美人落下的清泪。朝霞掩映着旭日,在山水明净的画卷中添了一抹颜色。

  万里江山,无限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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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河边上那个清瘦的船夫死了,沉船河中。

  那日清晨,有人恍惚瞧见他欢笑着与一团空气说话,仿佛见到了等候许久的人一般,眉眼欢欣,前所未有的轻快。

  然后他一个人撑船离去,不多久便在河中央沉了。

  后来,人们看到另一个身形健壮的老头跳到河中,拼死拼活把船夫捞上来,抱着冰凉的尸体,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