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喜若狂。
西门厌旋身从檐角下来,隐隐不悦,问:“你何时察觉的?”
张良低眉思索,“嗯......约莫有小半月了。”顿了顿,又道,“不过,师兄又是何时,开始喜欢到访我这屋顶,熄灯后又回去的呢?”
西门厌垂眸,“有一段时间了。”
“一段时间啊......”张良心中一喜——那想必不短了。
西门厌不自然地拧眉,“为何不拆穿我?”
张良浅浅一笑,“我以为师兄自己有要紧的事情,便没有打搅。”
“为何今日拆穿?”
“因为今日除夕啊。”张良偏着脑袋,抬眸看他,“师兄不过节么?”
西门厌心里没有节气的概念,也不懂平白无故的这一天,为何要如此欢天喜地,于是问:“一个人,过什么节?”
张良裹上湖蓝色的斗篷,“如何是一个人?”拿起桌上还未退热的汤婆子,跨出房门,“不还有子房么?”
那晚,两个少年并肩坐在屋顶,望着满世的银装素裹,各怀心事。
张良将汤婆子放在膝上,望着庭院的雪景,感慨道:“我原以为,自苍山一别,便再难相见了。”
西门厌将手肘搭上膝盖,“瞎想。”极简单的两个字,破天荒夹杂着一丝宠溺。
张良一怔,随即展颜,“师兄胸襟宽广,超过子房数十倍。”
西门厌点头,没打算谦虚,“我知道。”
其实西门厌很不会聊天,一段好端端的对话到他这儿,几个字就能终结。他并非不想说,只是嘴巴笨,话少,又分不清何为客套话,何为真心话,只以为人家说什么都是发自肺腑。其实说穿了就是情商低,张良发现这个问题之后,便很少与他讲客套话,大部分都是他问一句,西门厌答一句。
张良失笑,“师兄来新郑几个月,可寻到事情做?”
西门厌道:“在一家镖局做镖头。”
张良欣羡,“镖局好,若押了好镖,赏银自然不会少。而且,师兄年纪轻轻便已经是镖头,前途定然不可限量,比我这只会摆弄文墨的书生好太多了。”
西门厌侧首看他一眼,又收回眼神,转而盯着屋前的松树,“你若想以武为生,不会比我差。”
“子房学剑并非为了维持生计。”张良眼眸弯弯,深吸了一口气,记忆飘到好几年前,“小时候,我遇到过一位兄长,他很睿智,也很有才华,却独独运势不好,大雪天被冻坏了筋脉,终身不能习武。”他顿了顿,又道,“子房......比他幸运。”
西门厌十分平淡,评价道:“他的‘不幸’很常见。”
张良下意识摩擦棉布上的纹路,“师兄见识广,或许不觉惊奇,可是......子房却为他十分可惜。他出身那样高贵,才华那样惊人。到后来,不仅失了习武的机会,满腹的才华还不被重视,委实气恼又无奈。”
他两腿屈起,将下巴搁到膝盖上,“不过,命运可能终有定数,所有的不幸,终会转换成好运。那年,他否极泰来,遇到一位贤师,便动身去了桑海念书。或许来日相见的时候,子房又要对他刮目相看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或许他觉着桑海那边好,便留在那里,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
西门厌越听越觉着不舒服,隐隐感觉有敌人靠近的样子,于是佯装不经意地问:“他走时你几岁?”
张良被他这无厘头的问题弄得茫然,只老实回答:“七岁,怎么了?”
“没什么。”七岁,还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西门厌心里松了一口气。
张良偏着脑袋看他,委实读不出来这人再想什么,便转了话头,“不说这个了,师兄如今壮志初酬,是在哪家镖局做事?”
“御麒麟。”
张良微愕,赞叹不已:“御麒麟是新郑最大的镖局,直属韩国首富翡翠虎。里面的镖师个个身怀绝技。”而后调笑道,“没看出来,师兄这般厉害呀!失敬失敬~”
西门厌眼中反常地闪过戾气,也只一闪而过,道:“不需要什么本事的职位。”
张良觉得颇有几分寒冷,便环手抱着膝盖,叹道:“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天底下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去,这话要是被他们听到,免不了追着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