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房,把蛋交出来。”
张良当时正喝药,慢悠悠放下药碗,不解地仰头,问道:“为何?”
张治理直气壮,“平日那些鸟蛋都是我带人去掏的,这几天怎么找也没有,都进了你的口袋。你半路拿了去,我当然得要回来。”
张良慢腾腾从椅子上下来,站直了身子,道:“可是,上面并没有刻长兄的名字。”
张治平日倚长卖长,惯爱用“长兄”的身份占些小便宜。张良话少又温和,也不爱争抢什么,张治便更有底气,胡说八道一大通。
“那些树平日都是我在掏,你要掏的话,得经过我同意。”
张良很认真地思考,“为什么?树上也没有刻兄长的名字。”
“没刻名字就不是我的么?”张治得了理,指着张良的衣裳,“你衣裳上也没名字啊。”
张良翻出自己的袖子,把一个秀气的“良”凑到张治眼前,特别无害道:“子房有的。”
张治气结,发现张良的思考维度跟自己压根不在一块儿,便又说了一大堆歪理,从辈分,到家族,甚至到了天气,却每次都被那双清纯的眼神盯着,“上面没有长兄的名字呀。”
拳头总是打在棉花上,无力可施。
张治耐性差,最后终于恼羞成怒,一把揪起张良的衣领,把人提起来,“把鸟蛋给我,不然揍你!”
张良一本正经地揉了揉自家的小肚皮,无辜又苦恼,“可是,都在子房肚子里。”
张治气得快要哭了,狠跺了两下脚,“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张良疑惑,问:“兄长是指哪个?”
张治就差吐血哭泣,一个脱手,把张良狠掷在地上。本来想趁着火气痛骂,没想到张良却“哎哟”了一声,再没爬起来。手指在地上尝试着动了动,后也瘫然脱力,意识全无。
张治本就胆小,瞬间就吓白了脸色,只觉得脑袋都嗡嗡作响。
“喂,子房?”用脚轻轻踢了踢。
“你,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是装的!”冷汗溢满额头。
虚张声势道:“你骗我的话,后果会很严重的!”
再看到桌上的药碗时,张治更加崩溃了,颤着手指向张良,“你,你自己生病,不关我的事!”想着赶快逃跑,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你是自己晕倒的!我,我没摔你!”
然后才忙不迭逃远了。
张良巴掌大的身影缩在地板上,像只被遗弃的小狼崽,瞧上去尤其可怜。张治其实没有恶意,只向来养惯了大少爷脾气,不满自己看上的东西到了别人手上,才想着警戒张良几番。只是没想到张良不经摔,一下子便失去意识,动也动弹不得。
这事还千万不能给张开地知道,否则就越过打手心和跪祠堂,直接关黑屋子了。所以,张治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回自家院子的,冷汗淌了一背,旁人唤一声,他都像被雷劈了般一震,生怕被瞧出端倪。
半柱香之后,地上的张良仍没有苏醒。
若离鬼鬼祟祟跑进屋,“啪”的关上门,手脚尤其麻利。
趴到还躺在地上的张良旁边,悄声道:“公子,他跑远啦!”
张良还维持着皱眉忍痛的表情,十分谨慎,“真的吗?”
若离捂着笑痛的肚子,“真的真的,大公子出去撞到了我爹,我爹还没说什么,他就喊‘我什么都没做’!哈哈,太好笑了!”
张良爬起身跑去窗边,从缝里往外偷偷一望,发现打扫庭院的下人还没来,不用担心隔墙有耳。唇角遂添了笑意,“还真的,我还以为长兄要过会儿再跑呢。”
然后展开手臂,背对若离,“帮我拍拍后面的灰尘。”
若离手舞足蹈,“好嘞!”他抬手在张良的衣料上轻轻拍打,从肩膀到手臂,从后背到脚跟,都仔仔细细地不放过任何角落,“公子,您怎么就知道大公子会被吓跑啊?万一他不上当怎么办呀?”
“他肯定会上当的。”五岁的张良打起小算盘来十分熟练,“长兄就在我们面前才胆子大,在祖父和外人面前,他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被抽戒尺。而且,他怕我会去告状,以后肯定不会因为鸟蛋的事情,再来找麻烦了。”
若离万分崇敬地望着张良,“公子您真厉害!咱们以后都不用怕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