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乍寒,周围的鸟群散了个干净。
这句话刚落地,前方的迷雾中便逐渐显现出一个人。那人声音粗犷,一面往前走,一面沉着嗓门说:“本将军只以为习武之人会对环境很敏感,没想到九公子和张良公子虽然是文人,内力,却不同凡响。”
此人正是姬无夜,仍旧是常年不变的那一身盔甲,飞扬跋扈,脸上的刀疤在黑夜里看不清楚,但是那双猎户的眼神,却比刀疤还要骇人几分。
韩非眉头一沉,放开张良的手,驾马往前了两步,把他护在身后。佯装无事地跟姬无夜说起官场话,“非没有什么内力,只是将军的气场太过强大,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姬无夜身后的两个随从也逐渐现身,都是神情自若的样子,仿佛人命在他们手中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姬无夜不屑地哧了一声,“是吗?既然二位没有武功,那新郑城的夜路,恐怕,还是走不得。”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十分可怕。都说“夜路走多了会遇到鬼”,若真遇到了,后果无非两种,一是脱离险境,二是,自己也变成鬼。而碰到姬无夜这样的恶鬼,再加上他身后那两个武功高强的杀手,若想全身而退,那委实是比登天还难的一件事。
韩非知道已经深陷不利,于是强扯了一个笑,“大将军说的是,非今日同子房出来游玩忘记了时间,所以现在趁着夜色不晚,得赶紧回去。”
姬无夜并不打算放人,“九公子最近,仿佛和这张家子房走得很近?”
韩非顿了顿,“大将军耳听八方,看样子对韩非的行踪,也了如指掌?”
“了如指掌谈不上,只是一来二去的人多了,总会惹人留意。九公子,恕本将军直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姬无夜若有所思地看了张良一眼,“听说张大人已经物色好相位的继承人了,莫不是,就是眼前的这位?”
张良对姬无夜一直怀恨在心,当初西门厌前脚一走,他后脚就破门而入,无时无刻不想把张家置之死地。让他不得不在离别西门厌的沉痛中化作强弩之末,硬撑着隐瞒过去。
换在旁人,他就算再厌恶也会说两句客套话,但对于姬无夜,他是万万不会的。于是半垂下脑袋,慢声道:“子房至今未听祖父说过继承人的事情,望将军莫要捕风捉影。”
“张良......本将军记得你,是有点公子脾气。”姬无夜仰天笑了两声,“本将军只是善意地提醒你,莫要因为年纪小被人骗了。你现在的地位一天比一天高,有的人结交你,没准只是看重你的地位,和你背后的家族。”
这是一道很拙劣的离间计,暗指韩非与张良结交别有用心。这招对刚认识不久的人或许有用,但是张良与韩非打小就相识,要有其他的用心早有了,何必等到现在?
况且张良又不是傻子,跟着张开地好几年了,真心相待和假意敷衍他岂会分辨不出?
“将军多虑了,在下与九公子结交,只谈文学常理,不问国事。”
姬无夜没有发怒,只是像看小孩一样注视着张良,仿佛真心为张家开心一般,“嗯,生了一副伶牙俐齿,是个做官的好苗子。”
明明说着宽心的话,那双眼睛却如同利剑般的锋利,恨不得把张良脸上刺穿几个窟窿。
“只是苗子再好,也是做文官的料。天晚了,厉鬼也多出没,张公子没有武功,还是在府上待着比较好。跑出来要是出了什么事,张大人找谁说理去?”
韩非处事要比张良成熟一些,他知道针锋相对并捞不到什么好处,所以仍旧假笑着上前,“将军所言极是。非这便带子房回去。否则,父王和相国大人会挂心。”
不得已之下,搬出韩王和张开地,提醒姬无夜,他和张良都是王孙贵族,不能被轻易动歪心思。
这话丢出去之后,见姬无夜并没有回应,于是一并拽着张良的缰绳,轻踢了一下马肚子,照着正常的速度朝前面走。心中像是擂了几百口鼓,咚咚敲个不停。
风中不知何时飘了一片落叶,飞旋落到地上,被马蹄碾过,发出“嚓”的一声巨响。
空气像是绷紧的弓弦,马上就会断裂一般。
“站住。”姬无夜慵懒地一唤,他这份慵懒,是常年的权利堆积出来的。有一股对苍生的傲视,在他眼里,人命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