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十八岁意气风发且人生过得顺丰顺遂的年轻人来说, 这样的陈尸之处绝非是最佳场所,甚至还可以说完全不能匹配他的身份。
七濑倒是觉得,他死得其所。不过这念头她谁都没告诉。内心的阴暗面,可不是说给谁听都可以的。
其实那天夜里, 约翰的父亲老约翰逊已经安排了几个保镖守在病床边, 可却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惨剧。据那几个保镖所说, 大概是在凌晨一点多的时候,他们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黑暗。房间里的小夜灯倏地暗下了。他们下意识地以为是有什么人断了电, 慌忙拿出手电筒, 可却连手电筒的光也看不清了。等光明重新回到视线范围中, 约翰已经不见踪影。
再然后,寻到的便只有尸体了。
目暮很头大。他不推拒工作, 但过分的压力让他痛苦万分,更何况,约翰逊还在不停地向警方施压,斥责警方的不作为。显然,他认为,是因为警方没有派出增援,且搜寻时效率过低,才导致了爱子的早逝。
“说真的,我能理解他的心情。独生子以这么悲惨的方式死去,要是放在我身上我也会又急又悲,恨不得赶紧找出凶手,最好再同态复仇一下。我真的懂他,但他也别逼这么紧啊,时时刻刻盯着警方,还摆出一副全然不相信的样子,究竟想要做什么……”目暮唉声叹气,揪着头顶稀疏的头发,双目充血,看起来便知他疲惫到了极点。
显然,他把七濑和轰焦冻当作垃圾桶了。或许他是在想些让这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的朝气冲淡他的丧气吧。
他仰头灌下一大杯温热的美式咖啡,打了个饱隔,苦涩的味道这才从舌上泛起。目暮没想到这杯咖啡居然会如此苦,再一联想到生活的苦涩,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他不由得更悲戚:“诶,我在瞎共情个什么劲,我连小孩都没有!”
确切的说,现年三十五岁的目暮十六,不仅没有小孩,甚至也没有女朋友,是同龄人中难得一见的单身汉。不过他没办法被冠上钻石王老五的名号,最多也只能被称作“青铜王老五”。
“您辛苦啦,真不愧是保卫东京和平的优秀警察呢。”七濑堆起满脸笑容,努力用笑容冲淡些目暮十六的沉重压力。
“那么,你还记不记得更多关于才户的事情了?”目暮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纠结了,他抿着唇,挥了挥手像是在试图构建出什么具体的图景似的,支吾地填充着问话中的细节,“譬如,他穿着什么衣服、往哪个方向去了……之类的。”
看得出来,他相当急切。
然而就算他再急切,七濑的答案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我没有亲眼看到他,我只是不止一次地感觉到他在场罢了。也有可能是我的预感出现了错误。”
目暮更抓狂了,嚎叫着把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又抓得更加糟糕,右眼眼球滑出眼眶,划过脸颊,在空中做了个完美的七百二十度旋转运动后,喜闻乐见地掉在了地上。轰焦冻眼疾手快,抽出一张纸巾摊平在半空中,如同一张织得细细密密的网,有惊无险地兜出了目暮的右眼。
轰焦冻小心翼翼地用双手各提起纸巾的一角,送到目暮面前。目暮未能有幸亲眼见证轰焦冻是如何以英雄救美的姿态拯救了他的右眼,不过还是向他道了声谢,也对他用纸巾包住眼球的行为好好表扬了一番。
“当真一点头绪都没有吗?”七濑试探般地问道。
“是啊,烦死人了!要是有头绪,就不会三番两次地把你们俩叫过来了。”目暮懊恼地垂下手,“估计又是三人作案,否则怎么会这么的……悄无声息且高效率。”
目暮想了一会儿,才愣是拼出了这么一个词。
“那从塔卡和另一个人哪里下手呗?”七濑一手托着下巴,“他们长得更瞩目一点,找起来更方便。”
七濑觉得自己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建议,然而目暮看上去却似乎是更痛苦了。他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化作叹息。
“唉,和你们两个小孩讲这么多做什么呢……你们赶紧回去吧,如果还有什么事的话,会再说的——当然了,我们会尽量不再多叨扰你们俩的。”目暮用力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轻轻地推着他们出了门,语气欢快,“去开开心心约会吧!”
“啊?唔……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