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镇到家有四十里路,阿飞辛劳一天,此时想要的东西皆已得到,才感到疲累。肩头被老虎抓伤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阿飞没有理会,他想快点回到家。
一夜未归,不知道李寻欢会不会担心。
一想到那人在寒夜中咳嗽的佝偻背影,阿飞便感到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喘不过气来,比自己咳嗽还难受。
这样一路疾行,不敢耽搁,天快亮时,阿飞离家仅剩二里地,路过一条小溪,阿飞偶然瞥见自己一身凝固的虎血,样子有些吓人,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怎能让李寻欢见到自己一身血的样子?
以前阿飞出去捕猎,很少受伤,如果身上沾了猎物的血,一定在外先洗干净再回家。
阿飞把披风和酒坛放下,脱下衣服,跳进溪水中。洗完澡,把外套也扔进河里洗了洗,自己闻闻,血腥味不那么刺鼻了,阿飞才重新把衣服穿好。
肩膀的伤口不再流血,隐隐作痛,阿飞小时候功夫不如现在,跟野兽搏斗受伤乃家常便饭,他是一个极能忍疼的人,并不在意这点小伤,拿着酒坛和披风继续赶路。
朝阳从山那边慢慢爬上来,开始一天的工作。阿飞背着朝阳向家中行去,脚尖点地向前飞跃,身轻如燕,步法极快。
阿飞回来的时候,李寻欢果然站在门口,眼望小路,像往常一样在等他。
李寻欢并不知阿飞去了镇上,他还在想阿飞一夜未归,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猎的大家伙,既想去山里帮忙,又怕与阿飞错过。李寻欢从来不知道等待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不知结果,什么都做不了,心悬在半空,没着没落,好在阿飞终于回来了。
李寻欢看见太阳在阿飞身后升起一半,朝阳如血,霞光万丈,阿飞在一片红彤彤里冒出了头,衬着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以及鲜艳得能凝出血的红色,阿飞仿似从一张美丽的彩色画卷中走来。
他身板挺直如标枪,脸上带着一种常年大山生活的野性和这个年龄少见的坚毅,像一匹强大的狼王,从红色天地里缓缓走入人间,桀骜,而孤独。
待他看见李寻欢的身影,桀骜孤独的狼忽地露出一丝从心底往外发出的微笑,犹如春风下消融的冰雪。
太阳恰在此时完全升起,照亮了阿飞的微笑,好似阿飞一笑,整座大山都发出光一般。
李寻欢有一种目眩神迷之感。
他一直知道阿飞长得英俊,两人第一次见面,入关的雪路上李寻欢遇见阿飞,阿飞那时衣着朴素,神情疲惫,依然难掩那种独特的冷冰冰的英俊。如今阿飞还小,与成年相比少了些冰冷和强悍,多了丝单纯和干净,另有一种不同的帅气可爱。
“阿飞!”李寻欢迎上去,叫了一声。
李寻欢道:“你回来了?”
阿飞道:“我回来了。”
这好像是一句废话。
说了这句废话后,两个人就一起冲着对方笑。
什么都不说,只是笑,微微地笑。
仿佛要这样笑到地老天荒。
终于阿飞开了口:“这么早,怎不多睡会?”
李寻欢温柔地道:“你不在家,我怎睡得着?”
这话听在阿飞耳里,尤其舒坦。
李寻欢看见阿飞手里拿了披风和酒坛,二话不说先从阿飞手里抢过酒坛。
阿飞站在李寻欢面前,踮起脚尖把披风给他裹上,这是一个近似于拥抱的动作,李寻欢低头看着小小的阿飞,帮自己裹披风的阿飞,眼角眉梢笑意更浓,他感觉得到这个孩子对自己的重视,他为自己重获友情而高兴。这次的友情里又有些不同,阿飞是自己慢慢看着长起来的,两人朝夕相处大半年,李寻欢对他除了兄弟义气外还多了些自己也说不明白的什么东西。
不管多了什么,李寻欢知道的是至少目前为止,这感觉还不坏,也就听之任之了。
“我的披风怎么在你手里?”李寻欢问。
“我赎回来的。”阿飞说得云淡风轻,完全没有提赎回的过程有多么艰难,待到把披风披好,见到那人又变成初见面时那般高大俊美,阿飞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以后不许再当,我养得起你。”
李寻欢被阿飞孩子气的话逗笑了,痛快答应一声:“好。”
李寻欢拉过阿飞的手,向屋内走去。
阿飞被他拉着手,感受到掌心的火热,莫名紧张起来,紧张得手心直冒汗。他抬头瞥一眼李寻欢,李寻欢正常走路,根本没注意自己,于是阿飞悄悄地挣了一下,挣开李寻欢的手,随后手腕一转,变成阿飞拉住李寻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