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扔下蜡烛，握住李寻欢的手，两人并肩坐在地上。
一只老鼠吱吱叫着，很快不叫，默默死了。
地牢里的虫蚁爬过阿飞的脚面，有些爬着爬着便爬不动，死在阿飞脚上。
绝望像阴云一般层层堆积，预示着一场暴雨。
李寻欢感到昏昏欲睡，意识模糊。
“别睡。”阿飞用肩头撞了撞他。
李寻欢点点头，却闭上眼。
“在想什么?”阿飞问。
李寻欢睁开眼，地牢里没有一丝光亮，他看不见阿飞。“在想可惜没有酒。”
“遗憾吗?”
李寻欢握了握阿飞沾满泥土的手，“不。”
“后悔吗?”
“更不。”李寻欢问，“你呢?”
“我也是。”阿飞笑了，把头放在李寻欢的肩上，鼻子轻轻蹭着他的脸。“我在想，等到了地府，我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你给睡了。”
“呵呵。”李寻欢笑起来。
接着李寻欢就感到早就松动的棚顶，有一块石板落下，从带起的风声来判断，这石板差不多有一人多大，足以砸死两人。几乎是下意识的，李寻欢去抱阿飞，想自己承受巨石。
阿飞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巨石落下的最后关头，阿飞猛地一翻身，将李寻欢压在身下。
说时迟那时快，巨石瞬间下落，刚好和床头形成一个夹角，阿飞后背受此重击，吐了一口血，喷在李寻欢脸上。李寻欢的左手肘被巨石扫到，骨头发出折断的清脆微弱声响。两个人呈现出一个拥抱的姿势，在巨石和床板形成的狭小空间里奄奄一息。
这块巨石像一个信号，随后各种重量的石块从上方掉落，砸在床上、地上、墙上，连刚被他们挖出的洞里都滚进许多石头，而李寻欢和阿飞因为上方的石板挡住，没再受到任何击打。
“阿飞……阿飞……你还好吗?”
李寻欢虚弱地叫着他。
“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一起闭上了眼睛，心跳变缓。
龙啸云带来的江湖好手里有擅长挖洞的，这些人经过多方求证分析，判断出准确位置，从地上斜着挖向地下，对准的地点正好是地字牢里阿飞挖洞的地方。
人多干活力量大，很快，大家借着火光和月光朦朦胧胧看见应该是挖穿了，急急忙忙搬开石块，进入到地字牢中。
“表哥!”林诗音扑了过去。
“兄弟!”龙啸云打着火把向里望，里面没有一丝光亮，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块大石板压在李寻欢和阿飞身上。
“李大侠……”江湖人纷纷呼唤，李寻欢和阿飞毫无动静，不知是死了，还是处于昏迷中。
众人心急如焚。
二人身上压住石板太大，人们抬不起来，如果非要强硬地抬，谁知道会不会给李寻欢和阿飞造成二次伤害。从进来到现在这么久的时间里，李寻欢和阿飞没有一丝反应，如果死亡倒也罢了，如果没死，这一抬石板，万一没抬起来又压一下，把人压死可怎么办。
龙啸云一筹莫展，林诗音急得眼泪在眼睛里直打转。
离地牢不过十来里的地方，一个身穿杏黄衫的汉子垂首恭敬站在一座木屋外，向里面的人禀告：“荆先生，龙啸云正在挖地牢，要不要属下去将他们杀了。”
里面半天没动静。
荆无命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他对自己设计督造的地牢很有信心，李寻欢和阿飞一定死了，龙啸云挖到的只能是尸体，可是万一没死呢?他要放过他们吗?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如果这次放过他们，上官金虹又会如何处置自己?
荆无命脑海中不停回响着阿飞说过的话：“你根本不想要我的命，杀人并不能让你快乐，你本来不是一个坏人”……他觉得自己输了，他设置这个游戏是希望看见阿飞痛苦，眼下阿飞与最爱的人同死，怎会痛苦?
生不能同寝，死得同穴，若自己能有幸与上官金虹同死，这简直是上天对自己最大的仁慈。
荆无命竟然有些羡慕阿飞。
算了吧，就给他们一次机会，看天意如何。这辈子什么事都做过就是没做过好事，第一次尝试，看看做好事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