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魏嬿婉从来不会在皇帝面前显露出自己的萎靡。每日里,太医院的齐鲁都要为她熏艾保胎,而巧手的冬雪也要花费一两个时辰为她上妆来掩盖苍白的脸色。
与此同时,钦天监也将测算结果禀报皇帝,道:“天上紫微星泛出紫光,乃是祥瑞之兆,炩嫔娘娘这一胎,必定是上承天心、下安宗祧的祥瑞之胎,贵不可言。”
钦天监素来观察天象,预知祸福,皇帝十分相信。这话传到如懿耳中时,皇帝已经让内务府开始准备魏嬿婉封妃的典礼了。如懿知道钦天监的喜报不过是阿谀奉承讨得皇帝欢心,当着皇帝却也不说破,只是一笑而已。
秋风飒飒,红叶落索。寒霜满天,霰雪如织。今年的雪落得极早,九月便已有了淡淡的银色妆裹。这年的重阳,因为魏嬿婉的生辰和皇嗣的缘故,几乎成了她的主场。觥筹交错间,一袭宝石蓝片金葡萄花彩宫装衬得魏嬿婉窈窕宜人,她不能饮酒,便握着一柄刺绣洒金牡丹团纱扇,与皇帝谈笑风生。
次日如懿去看皇帝,他的喜悦仍未消退。午后的养心殿安静的近乎寂寞,皇帝独立于窗下,长风悠然,拂起他衣炔翩翩,如白鹤舒展的翅,游逸于天际。他的背影肃肃,宛如谪仙。
皇帝的沉醉,在于窗边长几上的的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是三个阿哥的名字,烫金红纸写就,以鲜艳浓烈的色彩来映衬皇帝此刻的心境。他兴奋地看向如懿,满眼沉着与喜悦:“皇后,你来看看,哪个名字好听?”
“瞧皇上的样子,也不是第一次做皇阿玛了,可见皇上真真儿地喜欢令嫔妹妹的孩子。”如懿缓步过去分享着他的快乐,并肩立于他身旁,指着托盘一一品评:“阿哥名字都是内务府选了吉祥的字样儿来,自然都是好的。璐、琝、琳三字,都是美玉之意。屈子《九章》有云,冠切云之崔嵬,被明月兮佩宝璐。臣妾觉得,永璐就很不错。”
皇帝反复咀嚼了片刻,笑容清湛,握着她的手道:“皇后博学多识,永璐。被明月兮佩宝璐,这样好听的名字,朗朗上口,炩嫔必定也喜欢。”
如懿递上一盏还冒着热气的荷花莲子羹,送上细细暖意:“深秋时节,皇上纵使高兴,也别在窗前站太久了。这莲子羹用的莲子都是夏日里摘下来的,用蜜糖封了,和着荷花花瓣做的,皇上不如尝尝。”
皇帝就着如懿的手喝了一口,不禁赞叹道:“好香!莲子,怜子,喝起来正合时宜,皇后有心了。”
“臣妾不过是妇人的小心思,哪里比得上炩嫔妹妹的龙胎体贴圣意呢?”有清风乍起,如懿身上浅紫色棠棣花样的袖口随风展开,飘飘若举,宛如蝴蝶扑扇着阔大的翼,她微笑着道:“炩嫔妹妹的孩子,怕就是在这几日了吧?”
皇帝侃侃而谈:“钦天监说吉时就是今日,只是齐鲁说还没有动静。其实只要安然生产便罢,若能在吉时,自然锦上添花……”
皇帝话音未落,只见李玉匆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启禀皇上、皇后,启祥宫夏棠来报,说炩嫔娘娘发动了。”
皇帝顿时喜上眉梢,抚掌笑道:“好!好!李玉,摆驾启祥宫!”
魏嬿婉是在乾隆二十年九月初十的晌午发动的。与往常不同,除了接生的嬷嬷和太医伴随在侧,连钦天监的监正与监副也守在偏殿,候着星象所昭示的祥瑞之胎的诞临。
皇帝坐在偏殿,听着魏嬿婉一声比一声凄惨的呻吟,连连搓手不己,急道:“朕不便进产房,李玉,你去唤个嬷嬷来问问,是什么缘故,怎么还没动静?”
如懿按住皇帝的手,安抚他道:“皇上别急,您若是心急了,叫炩嫔妹妹听见,岂不是更加害怕么?您的心定了,炩嫔才好安心生产啊。”
皇帝的口吻不安且不耐,道:“这话方才太医也说过了。可接生嬷嬷们说孩子的胎位不大好,不容易生,朕怎么能安心呢?”
李玉看出皇帝的焦急与担心,忙劝道:“皇上安心,炩嫔娘娘己经生产过一次,这次不会有碍,一定会顺顺利利生下小阿哥的。”
钦天监监正忙赔笑道:“李公公所言甚是。炩嫔娘娘胎气发动的时候也是个上上吉时呢。微臣已经算过,只要在申时前后出生,那么炩嫔娘娘这一胎无论男女,一定贵不可言。”
皇帝长嘘一口气,稍稍轻松几分:“太医说过炩嫔这一胎极有可能是个皇子。朕已经想好了皇子的名字,永璐。等皇子出生,朕即刻晋炩嫔为炩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