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真正地为他父母的去世感到过悲伤呢?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去怨别人?就连他自己都从未想过问一问父母的小习惯,从未要求前往哪怕一次戈德里克山谷,当然也没有看到过父母亲的墓碑。他的手中只有照片,照片里是最快乐,最健康的父母,他们总是凝结在那一小段时间里。实际上他父母是什么样的呢?真的有大家所说的那么好吗?麦格说过他的父亲很调皮,他的确很调皮!但是他选择性地遗忘了。真正把母亲当作朋友的或许只有斯内普……可是他为什么要告诉伏地魔那个预言?不,他不是故意的。邓布利多说过,那个预言指的是哈利和纳威,他当时也不知道哈利会被选中……
“我该怎么……”对面的男人轻声说了半句话。
这半句话如同惊雷,哈利发现他的思维飘得太远了。他仔细打量斯内普,这男人紧闭着嘴唇,似乎刚才的话并非出自他之口,是哈利产生了幻听。他的样子像是整个人都崩溃了,又伤心,又茫然,又惊恐——哈利不知道自己怎么能从一张痛不欲生的脸上看出这么多表情,但他就是觉得自己看到了。这个一直以来除了愤怒和嘲讽从没表现过任何其他感情的家伙还在哭,好像所有的因素加上无形的重压,才最终导致了情绪爆发。这当然不可能只是因为怀念一个人。
那是因为——
跪在地上的男人轻轻抽了下鼻子。一片寂静的室内,声音突兀而悲伤。哈利悚然惊醒,他刚才在想什么?他在抱怨,他在怀疑邓布利多!哈利紧握着自己的膝盖,他想用力给自己一个耳光,但他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明明自己刚刚还在怀念着邓布利多,痛悼着所有为魔法界的光明而死的人们,怎么现在又开始为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开脱了?是他意志不坚被蛊惑了。他怎么会想到为一个骗取了邓布利多的信任,杀死了邓布利多和他的父母的食死徒辩护?斯内普不可能是在怀念,而是在愧疚。不,他这种被黑魔法浸透了五脏六腑的食死徒怎么会感到愧疚?他肯定杀过更多的人,不在乎多这一个。这一个甚至是他杀戮名单上的荣耀。一定是斯内普使用了魔咒,导致自己产生幻觉了,对,一定是……
哈利抬手用力揉了下脸。他决定先把一切的过错和憎恨都推到斯内普身上。他可以抱怨,但不是现在。冷静看待一切才是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他此时急需理智。他得先找到一个靶子发泄掉所有负面情绪,所有想不通的事,所有的困惑,可以等待之后慢慢寻求解答。
片刻后,斯内普动了。他抬起手,毫不优雅地用袖子胡乱蹭净了脸。他把照片举到唇边,似乎想要亲吻,却犹豫一下,抿唇放下了手。照片被他像信一样珍而重之地放进怀里,他站起身,最后环视一遍这间屋子,转过身走下楼梯。
为了不像之前一样狼狈不堪,哈利认命地跟着他站起身。他恋恋不舍地抓住门框,想在吸力作用在他身上之前最后牢牢地记住小天狼星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如果他必须要跟着斯内普,那么在这名食死徒死亡之前,他再也没有机会进到这间屋子了。凤凰社的人一定会在这里施下咒语的。可是大门响了,整间屋子只留下一片死寂,哈利并没有跟着走。
哈利愣了一下,跑到窗边向外看。黑袍的男人已经走出了禁止幻影移形的区域,消失到不知哪里去了。
哈利注视了一会空无一人的广场。他恨那个男人,但是他现在抛下他走了。本来哈利还觉得一辈子跟着斯内普是比他的人生更恐怖的噩梦,但现在没有一个未曾见过的斯内普在眼前,没有人承受他的好奇、怒火和憎恨,突如其来的寂静让他很不习惯。他不得不承认比起永远困在某个地方,他宁可跟着斯内普,哪怕他得被迫观赏他睡觉或者洗澡。
哈利低头看了看,还是搞不清楚自己的状态。他觉得自己不是幽灵,他总能看见幽灵,鬼魂和幽灵是乳白色的,是离世的灵魂在世间留下的印记,而且能被别人看到。黑魔法防御课上不愉快的提问好像还在耳边,那时候他认为这个提问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幽灵和阴尸只需一眼就能区分出来。他觉得不管它们是什么,只要能掌握打败它们的方法就什么也不用在意了。如果他那时候认真听讲,认真了解鬼魂,或者灵魂的性质和存在状态就好了。他现在有了用不完的时间,可是他无法碰到任何一本书,更别提打开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