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睡在枕上,那里能睡着,没有一丝睡意。次日天还没有亮便发起烧来,满面通红,气短心悸。贾蔷忙去请大夫来诊视。一时大夫来了,仔细诊视了一回,道:“老人家这是着了些凉,恐怕还受了些惊吓。我这里开个方子,服下去再看吧。另外,让老人家静养是十分要紧的。”说罢,开了个药方便告辞而去。贾蔷忙去抓药,一时拎着几个纸包回来。龄官和鸳鸯忙着煎药,又服侍贾母服下。
贾母服了药,止晚方略有好转。龄官见贾母吃了药面色渐渐好些,便催促贾蔷往刑部打探消息。贾蔷本想找个族中的弟兄同去,但现今宁荣二府出了官司,众人避之犹恐不及,那里还能找得到人。无奈,只得准备独自前往刑部大门前打探。
贾蔷出了大门刚走了几步,见贾芸东张西望地走来,便忙站住。贾芸走近前来和贾蔷见过,悄悄问贾蔷道:“兄弟这是往哪里去?”贾蔷忙道:“此处不便说话,且回家再说。”说着和贾芸回到院中,关好大门,道:“老太太在这里呢。”又悄悄地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贾芸忙欲进屋去给贾母请安。贾蔷道:“老太太才吃了药,刚刚睡安稳,暂且别进去打扰她老人家。”又把自己要去刑部探听消息的事说与贾芸。贾芸一听,道:“正好,我同你一起去。”说着,二人出来,悄悄地往刑部而来。
快到刑部大门前,二人先远远地哨探一回,别无异象,只有几队官兵在那里值守。贾蔷和贾芸不敢靠得太近,只找个角落远远地瞅着。门前虽有轿马来往,二人哪里敢上前去,况且也不认识那些人。
贾蔷和贾芸直站了一下午,也不见什么动静。贾芸悄悄对贾蔷道:“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须找个知情的问问才好。”贾蔷点头,道:“只是如今可以找谁呢?!”低头想了半日,想起刑部的张侍郎昔日和贾珍交厚,自己也见过几次,如今或许可以去问他。于是和贾芸径往张侍郎府上来。
一时来到张府门口,见五六个门吏立在那里。贾蔷和贾芸犹豫了半天,方壮着胆子上来见过门吏,报上名字,说要拜见张大人,烦请通报一声。众人让他二人在门外等着,其中一个去通报。直过了一顿饭功夫,那人方出来,道:“我们大人身体不适,不便见客。阁下请回吧。”贾蔷和贾芸无法,只得回来。次日二人依旧是去刑部大门口哨探。
且说贾府众人被赶到刑部之后,暂时全部被赶入大牢。时值五月,天气已经很暖和,只是牢房里臭气熏天,污秽不堪。况送来的牢饭皆是酸臭的粗米涩菜,不堪下咽。众人习惯了锦衣缎被,珍馐佳肴,如今这般田地,那里受得了,都叫苦不迭。
好不容易熬过三天,这日一个身着猩袍的官员带着几个兵丁来到女牢中,走到家眷一处,扫视了一遍众人,道:“那个是王熙凤?”凤姐儿一听,战战兢兢地只得答应。那个堂官厉声喝道:“带走!”两个兵丁过来不容分说,把凤姐儿夹着一径去了。王夫人等刚要哭,那个堂官又一声断喝:“安静!”众人都不敢出声。那堂官又说:“下面我开始点名,听到名字的站出来。”便开始点名,只听得那堂官念道:“贾赦之妻邢氏、贾政之妻王氏、贾珍之妻尤氏……”一时读完,道:“蒙当今圣上仁慈,对你们的罪责不加追究,都出去吧。”众人也不及多想,便跟着狱卒哆哆嗦嗦地往外走。
邢夫人、王夫人和薛姨妈惊疑不定地带着宝钗黛玉等众女眷出来。出了刑部大门,众人站在大街上,面面相觑,竟不知往那里去。又不知贾母孤零零地身在何处,大家不禁相对而泣。
邢夫人等正在不知所措,忽见贾蔷和贾芸小跑过来,众人皆吃了一惊。贾蔷和贾芸一见刑夫人等,也顾不得别的,赶忙上来请安,然后又把老太太的事情说了一遍。邢夫人等一听,且悲且喜,忙忙地随着贾蔷来看贾母。
众人一见贾母,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围着呜咽嚎哭。贾母在枕上闻得哭声,睁开眼,略略转过头来,眼泪已从眼角流下来。贾母示意要起来,众人忙扶贾母坐起来。
贾母见众儿戏、孙媳、孙女等都平安回来,略略有些欣慰,问道:“老爷们和宝玉等怎么样了?”邢夫人和王夫人对视了一眼,回道:“老爷们和哥儿几个都没事,请老太太不要太担心。”贾母听了,低头思忖。过了一会儿,贾母又问:“凤哥怎么不见?”王夫人正不知如何作答,邢夫人道:“因那里还有几句话要问,故琏儿媳妇恐怕要迟些才能回来看望老太太。”贾母便不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