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背对着她的窗户,独自一人站在她旅馆下方院子里的大树下。他只穿了一件居家的睡衣,全身都已经湿透了。纳西莎看到他在轻轻地对手背哈着气,边搓着手边抬头望向他头顶的树冠,期盼着那些枝叶能帮他再挡住一些雨点。
纳西莎赶忙穿好衣服,撑着一把雨伞,向树下的西里斯跑去。
“西里斯?”纳西莎站在那个孩子的身后,小心翼翼地问到。
“茜茜姐姐。”那个孩子回头,他有些惊讶,但是转瞬间又对她咧开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纳西莎发现他的状况比她想象得还要糟糕。他的全身都被雨水打透了,雨水顺着他额前的碎发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神情显得既迷茫又狼狈,就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孩子,又像是不知归途的候鸟。
纳西莎慌忙拉过他的手,连拖带拽地把他拉进旅馆,拉到她的房间。
她一股脑儿地取出房间里的那些毛巾与厚重的羊毛毯,一边把羊毛毯披到他的身上,一边用毛巾吸干他身上的水分。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穿成这样就跑到了这里?多危险啊!要是生病了呢?”纳西莎有些焦急与担心,语气里不由得带着几分责怪。
西里斯却只是沉默地任凭纳西莎帮他擦拭。他有些呆愣愣地,就像没有感觉到浑身的雨水,却只是默默地抱紧了自己身上的那个用以取暖的毯子。
“我看到了。”过了很久以后,纳西莎才听到他低落的声音。
“父亲...还有母亲”他的语气几乎轻不可闻,就像一只溺水的鱼,艰难地向纳西莎吐露着一字一句:“他们穿上了黑色的巫师袍,兴致勃勃地就像是要去参加一场晚宴。但是午夜归来之时,却带着满身的血腥。
“我...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我大概知道,他们是去做了什么。
“他们晚上做的事情,大概是和他们对马克莎做的事情,是一样的吧。
“虽然...我不曾看到过他们亲手杀人。但是有时候家里会来一些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的人。他们会一边对父亲母亲阿谀奉承着,一边鬼鬼祟祟地打量着我们家的摆饰。
“我偷听过他们与我父母的对话。他们赞美着我的父母,说我的父母不愧是‘永远纯粹’的布莱克,如此有魄力地带领其他的巫师,去给麻瓜们一个教训。他们说那些麻瓜不知道天高地厚,只有见见血才会变得聪明。
“我不喜欢那些来我家的人。那些人的表情带着讨好,语气浮夸,明明一看就不是真心的,为什么父亲和母亲都会相信他们所说的话呢?”他微微顿了顿,半晌,又继续说。
“昨天晚上,我从门缝里听到那些人建议我的父母,把我也带去他们的‘活动’,提前让我见见世面。我看到母亲的神情好像有所松动。我不想那样做,所以我趁他们不注意,从窗子里翻了出来。可是我又不知道可以去哪里,于是顺着记忆来到了我还去过几次的对角巷。之后,就遇到了你。
“我不明白啊,茜茜姐姐。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我们的生活本来与那些麻瓜是没有交集的,为什么不能各自活在各自的世界里,反而非要互相杀戮?”西里斯的语气充满了茫然与痛苦。
纳西莎轻轻抚摸着西里斯的头发。她本来想说:你还小,还看不见麻瓜对巫师界的逼迫。我们虽然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中,但是却是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这片土地的资源是有限的,随着麻瓜数量的日益增多,巫师的生活环境越来越岌岌可危。人们对自己所不熟悉的事物总是充满畏惧,中世纪那些大批的灭巫运动也不仅仅只是说笑而已。是当时的战争,才迫使麻瓜界与巫师界分离开来。
但是她转而一想,又不禁自嘲到:这样的想法,与那个黑魔王的观点有什么差别?
同根同源却进化成两个分支的巫师与麻瓜们,本来应该是可以互利互惠、互补发展的。
巫师界有众多神奇的魔药、珍稀的物件,却人口稀少、经济发展迟缓。麻瓜界虽然不懂得那些‘神奇的’魔法,却胜在有更丰富的历史文化,他们人口众多,他们的科技与巫师界的科技也是可以互补的两套体系。
这样的双方,本来就没有什么‘谁更尊贵、谁更卑微’这样的区别,更没有‘谁比谁强,谁又该保护谁’的义务。那些‘血统论’、‘魔鬼论’等等说法,不过只是发起战争的人口中的托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