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和嚣张的花城不同,师青玄成绝以来甚为低调,露面还喜用女相,因此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真容。除了师无渡和一知半解的明仪以外,仙界并无人知晓流风玄鬼和水横天的真正关系,更没人知道他和师家兄弟的渊源。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这秘密可以瞒多久。胡思乱想间,他和明仪一道走出神武殿,却听灵文忽然找他通灵道,“风师大人,帝君让您和仙乐太子一道下界办事。”
贺玄问,“你可知是什么事?”
灵文肃然道,“虽不知半月关那人身份,但这些年来,花城对于天界诸事,实在是有些太过了如指掌,帝君怀疑他在上天庭有内应。恰好东边的鬼市开了,就借这个机会,让仙乐太子隐瞒身份去花城那里探探虚实。”她又补充一句,“太子殿下对你评价颇高,因而找了你陪他同去,还望你可以借他点法力。”
贺玄应道,“好罢!”于是告别了明仪,径自留在下界的天阶边等待仙乐太子。胸中暗忖,没来得及歇息几天,就又要去人间出差了,他果真是个忙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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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怜是个平和有趣的人,加上半月关共患难一事,二人熟络得很快。只是同行的还有一个郎千秋,这位泰华殿下是个不通人事的直爽性子,贺玄一听到他,就知道灵文交代的“隐瞒身份”这一条怕是想都不用想了。
贺玄不是头一次来鬼市,但见谢怜新奇得趣,便陪着在街上逛了片刻。待到这位太子也看够了,他方道,“要打听消息,还是得去赌坊。”
“哦!”谢怜道,“可是前面那个?”
前面那座建筑宏伟高大,门口贴着一副对联,上联“要钱不要命”,下联“要赢不要脸”,横批“哈哈哈哈”,字迹极尽丑陋。贺玄出生士门,写得一手好字,对那副狗屁不通的东西多看一眼都嫌恶万分,对谢怜道,“我们快些进去罢。”
谢怜还在盯着那副字发呆,闻言忙道,“哦哦,好。”
贺玄先前嘱咐过郎千秋在赌坊相见。盖因赌坊乃是鬼市的标志,人多口杂,热闹非凡,是最好打探消息的地界。
一进门,呼喝之声便不绝于耳。一位小鬟上来引他们,一边往里走,一边讲解赌场的规矩。里面像是人鬼交界的狂欢地狱,什么妖魔鬼怪、三教九流都在此撒泼放刁,手脚、寿命之类荒唐赌资随处可闻,谢怜看得瞠目结舌,贺玄倒是习以为常。
小鬟对他们道,“二位公子的运气真好,我们今天来了好些贵客呢。”
“怎么说?”谢怜好奇道。
“譬如我们城主,原本一年都不来几天,今日恰好就在这里,可不是运气好吗?再譬如……”
不等她说完,一阵状若疯癫的狂叫响彻赌坊,打断了几人的交谈。
“……我要我做生意的同行统统暴毙,赌我女儿的二十年寿命和她的姻缘!”
那是一位做生意的父亲,赢了荣华又要富贵,赌了钱财又赌姻缘。这种人,贺玄为官时便见过许多,心知无药可救。人心如同无底洞,贪心不足蛇吞象,只是可惜了他的女儿。
谢怜循声望去,震惊道,“这也太丧心病狂了。”
贺玄点头。他自己也有个妹妹,本有心阻止,但明白赌坊是花城的场子,贸然出手讨不到好,此行还有任务在身,更不可任性妄为。
正在这时,只见人群中陡然冲出一个人,把那男人连手带赌盅拍得粉碎。
“你这人,好歹毒的心肠!”
是郎千秋。
贺玄扶额,谢怜目瞪口呆。围观的众鬼嘘声一片,有惊叫的,也有大笑的。郎千秋威风凛凛,一脚踏着凳子,冲着那犹自乱滚痛叫的男人嚷道,“你要荣华富贵也就算了,你求别人暴毙?要赌,你不拿自己的命,却拿女儿的姻缘?你简直不配为男人,不配为人父!”他环顾四周,又斥道,“还有你们!一个个的看着热闹,不仅不阻止,还跟着叫好!很有趣吗?简直世风日下,人心沦丧!”
众鬼大怒,七嘴八舌地跟他对骂起来,郎千秋也毫不相让地骂回去,一时间鸡飞狗跳,好端端的鬼赌坊乱成了一团。
“风师大人……你没跟他说……到了这里要低调吗?”谢怜张口结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