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舞文仍然不明白:“连大哥不是说他拿捏着分寸吗?史公子怎么还会死了?”
老陶眉头深锁:“事情不简单。但史光耀确确实实是死了。死因也确实是脏腑出血。”
陶舞文呆坐半天,泪水缓缓垂落:“史公子死了,连大哥怎么办?不知道会问什么罪?下午还说有个什么闪失,我就成了国之罪人,没想到一语成谶。”
陶正淳伸手把他揽到怀里,抚着他的后脑不语。
老陶安慰他道:“好在这事归京兆尹管,黄广德跟顾连是一党,应该会手下留情吧?”
果子附合:“对啊!少爷别担心了,连公子他爷爷是大将军,不会让连公子有事的。”
话音刚落,大门处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拍门声:“京兆府公务!开门!”
陶舞文直起身来,脸色煞白。陶正淳与老陶一个对视,老陶站起来去开门。陶正淳对陶舞文道:“你就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
走了两步,转身发现陶舞文跟在身后,叹了一口气,牵住儿子的手,一起走出去。
门一开,一位捕快头子打扮的人让开,露出黄广德的师爷。师爷拱拱手:“陶掌柜。”陶正淳也拱手:“贺师爷。”
贺师爷对众捕快道:“你们且在此稍等,黄大人另有事交待陶掌柜。”
陶正淳忙将门口让开,做了个请的姿势。
老陶、果子陪着陶舞文与一众捕快大眼瞪小眼。
平日里,任何一个捕快来醉香楼,都有好茶招待。今时今日,气氛却诡异地安静。
良久,贺师爷和陶正淳出来,陶正淳郑重地道:“老陶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陶舞文惊疑地看了陶正淳又看老陶,见二人进包间去了,又看贺师爷。贺师爷只是看他自己的脚,仿佛那脚上立刻就能生出花来。
未几,陶正淳和老陶出了包间,对陶舞文道:“史公子亡故一事,醉香楼不能免责,爹爹且去陪连公子几天,等查明真相再回来。”
陶舞文一惊,握住陶正淳的双臂:“跟爹爹有什么关系?此事分明因我而起!”
他身量甚高,已经和陶正淳等同。但这执臂相问的动作神态,却依然只是个依赖父亲的孩子。陶正淳眼圈一红,拍拍他的手背:“舞文乖,你若去,就回不来了。爹爹此去,尚有周旋余地。你在此要听老陶的话,不可任意妄为。”
说着摘下陶舞文的手,跟着贺师爷和捕快就要走。陶舞文喊道:“稍等!”众人站住。
陶舞文急得有点结巴:“那那那里不知道冷不冷——”说着转身就跑,众人莫名其妙,正待不理他走了,陶舞文抱着一床薄被跑出来:“爹爹带上。”
捕快头子嗤道:“真是大少爷,你以为是住客栈呢?要是谁去坐牢都带东带西,那成什么体统?!”
陶舞文被他一噎,泪盈于睫并迅速涌出来。贺师爷咳了一声:“带件披风什么的倒是行的。”陶舞文掉头又跑进去,转瞬抱了一件披风出来。陶正淳的衣物都是自己打理,他不知陶正淳的披风在何处,这是拿了他自己的出来,披在陶正淳身上。
陶正淳欣慰地看着儿子,点点头,就跟众捕快走了。
“少爷,睡会吧!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陶舞文躺在床上,背对着果子,只是点点头。
刚才还将他拥在怀里轻柔抚慰的父亲,转眼就身陷囹圄、生死未卜,他又怎么睡得着?
老陶扯了扯果子,冲他摇摇头。
两人走到屏风外,才停下来。果子低声说:“少爷肯定在哭。”
老陶瞪他:“你待在那里他就不哭了么?”
果子噎住。
老陶叹气道:“快睡吧,如果连你也累病了,谁来照顾少爷?”
“那少爷……”
“我来照看。下半夜我叫你,你来替我。”
果子一想这样倒也合适,于是不放心地上床去了。可能是太累了,他一倒下,就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中,有人摇:“郝果子,快起来!”
他识得是老陶的声音,料着是老陶要睡了,唤他起来守夜。他怕吵到少爷,于是使劲揉揉眼睛,轻手轻脚爬起来。等他坐定,却吃了一大惊,不等他喊出声,老陶已经堵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