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他去批评老陶,他又说不出这种话。木春能违抗木容栖,他却不忍心说老陶不好,尤其是看到老陶痛悔的样子,知道他这些年也受着折磨。
许久,老陶睁开眼睛:“少爷,我容身醉香楼,本是权宜之计。但老爷遇害,少爷孤苦无依,我为报老爷救命之恩,不得不留下来辅佐少爷。这三年来,我一直等着将这条命还给木春、还给魔教的那一天。”
陶墨脸色一变:“你要回去?”
老陶道:“欠人的,终究要还。”
陶墨问:“怎么还?”
“负荆请罪,任杀任剐。”
陶墨哆嗦着嘴唇道:“有用么?”
“对木春、对魔教,肯定是没有什么用了,但对我有用。我还了这条命,就赎了我的罪。”
陶墨怔然道:“只是心里的解脱而已,其实全无用处。若说是哪天魔教需要你这条命,你去将功赎罪还好。”
老陶道:“那少爷这三年来夜夜悲泣,有用么?”
陶墨懵了。
老陶叹了口气:“少爷,老陶做过错事,少爷尚且说老陶求死无用。老爷和连公子的死非少爷所愿,少爷并没有做错任何事。这三年来,少爷心怀再多愧疚,有用么?”
陶墨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呆了。
第12章 第12章 深冬 1
也许是因为解了心结,这一夜陶墨睡得非常安稳,三年多以来,他第一次睡得这样好。
第二天一早他就神清气爽地起床,自己打了水洗漱。等郝果子起来,他已经干净清爽地坐在书房中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就收到了卢镇学的帖子。
卢镇学是林正庸的首席弟子,邀请陶墨去他府中赏梅,据他说他府中的梅花是全丹阳最好的。
陶墨想到一锤先生那里是自己主动去的,他拜访过顾射和一锤先生,却没有拜访过林门任何一位,如今人家亲自来请,怎好不去?于是答应了下来。
卢镇学刚走,金师爷按时来了。听说陶墨要去卢府,吃了一惊:“大人未去拜访林正庸,以林正庸的心胸,怎能不记恨?如今叫弟子来请,只怕别有用心。”
陶墨啊地一声:“可是我已经答应他了。”
“这——”金师爷沉吟片刻,“金某是不方便陪大人去卢府了,大人还是带老陶一起去吧!比郝果子可靠些。”
“你说谁不可靠?!”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郝果子气呼呼地出现在书房门口,双手叉腰:“我家少爷毕竟是县太爷,我就不信那卢公子敢把我家少爷怎样?!”
陶墨制止的语气:“果子!”
郝果子不服气地闭上嘴。
但只有带郝果子去,因为老陶并没有在房中。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冷冷清清,显然昨夜根本就没有睡人。
桌上的花瓶下边,压着一张短笺,说有事外出,过两天就回来。
陶墨刚放松的心情马上又沉重起来。老陶昨夜跟他说了往事,连夜做什么去了?由不得让人胡思乱想。
但和卢镇学约定的时间很快到了,他只好带着郝果子坐上了卢家的马车。
红梅胜火,杨柳儿的眼神也暗含着火一般的热情。
身边的人长身玉立,容颜如雪山一般明滟傲岸。
这是父母选定的佳婿,也是她心仪的良人。
她攀着梅枝,喃喃道:“今年的梅花开得真好。”
“嗯。”
顾射只淡淡应了一声。杨柳儿也毫不以为意:“听说卢府的梅花是丹阳最好的梅花,树老、养得也好、品种也多。只是卢镇学是林门弟子,我这辈子是无缘见到了。”
“心中欢乐,要花何用?心中烦闷,要花何用?!”
杨柳儿笑了:“师兄向来满腹禅机。”
一边侍立的下人说:“那卢镇学向来趋炎附势,刚才我在街上看到卢镇学的马车上坐着个小厮,就是上次驾车送县令陶大人来咱们府那个,肯定是他们请陶大人去赏梅了。真是会巴结!”
“陶大人?”顾射的眉头拧起来。
“师兄?——怎么了?”
“我去看看。”顾射说完就走,杨柳儿根本来不及喊他。
望着顾射匆匆远去的背影,杨柳儿失落地折断了一根梅枝。
马车停到卢府门外,顾射直闯进去,门房跟在后边一路小跑:“顾公子留步!顾公子留步!”